周予安穿过小巷时，掌心贴着胸口的那张纸微微发烫。他放慢脚步，指尖轻轻压住衣领内侧，确认拓印符纹还在。纸面的温度不是持续上升，而是像心跳一样一阵阵跳动，靠近某些地方就会热一点，走过之后又恢复平静。
他拐进第三条岔路，在墙边停了一瞬。前方十字口站着两个穿黑袍的人，背对着他检查地面。其中一人手里拿着块青铜片，正来回扫过砖缝，另一人低声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风卷走。周予安没再往前走，转身退到拐角后，靠着墙缓缓浮起，整个人像雾一样贴着屋檐滑向侧面的小道。
这片区他生前来过几次。退休教授李老住在东三街七号，一栋两层的老式楼房，外墙爬满藤蔓，门口挂着褪色的木牌。现在那扇门紧闭着，院墙周围泛着一层极淡的青光，像是水波在阳光下晃动，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蹲在对面屋檐下，回忆起梦境编织者提过的说法——有些结界不会拦活人，专克灵体。一旦鬼魂试图穿过，立刻会被锁定位置。他闭上眼，试着调整呼吸节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不是普通的躲藏，而是把自己变成环境中的一部分，像灰尘、像风里的回声。
等了大约十分钟，他再次起身，朝着院墙方向飘去。接近时，身体忽然变得透明，如同融入空气般无声渗入。那层青光只微微颤了一下，没有触发任何警报。
院子里很安静。花坛里的植物长得杂乱，台阶上有几片落叶，门廊下的风铃一动不动。周予安落地没发出声响，径直绕到后窗，轻轻推开虚掩的玻璃，翻进了书房。
书桌还和记忆里一样，堆满了旧稿和研磨工具。砚台边上留着半干的墨迹，抽屉上了锁，但桌面压着一张便签：“勿动柜中物——知情人自明。”字迹是新的，墨还没完全干透。
他皱了下眉，目光转向角落的药柜。b-7格子标着“矿物研磨样本”，里面有一小包灰白色粉末，标签写着“静心砂”。他伸手取下，刚要收好，余光瞥见柜底有个暗夹。拉开一看，几片枯黄的木屑静静躺在里面，边缘带着天然的环状纹理。
凝魂木残渣。
他小心地将两样东西收进袖口内衬，正准备离开，窗外忽然掠过一道影子。紧接着，院门被人推开，两个黑袍人走了进来。他们没敲门，也没喊人，直接落在庭院中央，一人手中仍握着那块青铜片。
“东西还在？”左边那人低声问，“刚才探测显示有灵流波动。”
“可能是风。”另一人走到供桌前，掀开红布，露出一个银盒，“但这玩意儿确实被动过。”
盒子里是一截枯枝，正是完整的凝魂木本体，四周贴着镇压符。周予安屏住气息，慢慢往后退，贴着墙壁升到天花板附近。他的身形几乎看不见，只有偶尔光线变化时，才能捕捉到一丝扭曲的轮廓。
两名守卫在屋里转了一圈，最终没发现异常。他们在供桌前停留片刻，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跃出院子，消失在街道尽头。
周予安等了五分钟才从通风口滑出。他没走原路，而是沿着屋顶一路向东，避开主干道，穿过几条废弃的巷子。天色渐暗，城市开始亮灯，车流声越来越近。
当他进入市中心地铁通道时，胸口那张纸突然烫得厉害。他低头摸了摸，感觉那热度不是来自外部，更像是某种回应——就像钥匙靠近锁孔时的共鸣。
他加快脚步，混进下班的人群。地铁站里灯光交错，人群流动，他趁机隐入光影之间，身影时有时无。身后三个穿着风衣的人始终保持着固定距离，步伐一致，动作僵硬。他们不看手机，也不交谈，只是默默地跟着。
周予安拐进换乘通道，故意钻进最拥挤的一节车厢。人群推搡间，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等他从另一端出口出来时，已是城西的老城区。他没继续坐车，转而钻进地下排水系统的入口，沿着湿滑的水泥坡道前行。
这段路他以前查资料时就知道。排水管连接着几条主要街道，能绕开大部分监控节点。他在黑暗中前行，耳边只有水流滴落的声音。大约半小时后，他从书店后巷的一个检修口爬了出来。
巷子很窄，两边都是高墙。远处路灯亮着，映出潮湿的地砖。他站在阴影里，掏出那包材料检查了一遍，确认完好无损。静心砂还在，凝魂木屑也没洒出来。
他松了口气，抬脚朝后门走去。
就在手指碰到门把手的瞬间，脖颈后传来一阵寒意，像是有人在背后吹气。他猛地回头，巷口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东西。
一枚黑色徽章静静地躺在地砖上，离他不到两步远。样式简洁，中间刻着一圈缠绕的荆棘，中心是一只闭合的眼睛。它看起来像是被人遗落的，可地面明明干燥的地方都有灰尘，唯独这枚徽章周围一圈格外干净，仿佛刚被擦拭过。
周予安没动。
他盯着那枚徽章，手指慢慢收紧。材料还在袖子里，拓印纸已经冷却，但他知道，刚才那一阵寒意不是错觉。
他缓缓抬起脚，准备绕过去。
就在这时，徽章表面闪过一道微弱的光，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转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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