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的天气说变就变，清晨还是阳光灿烂，临近中午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丝细密，敲打着酒店房间的玻璃窗，将外面花园里那些热带植物的宽大叶片洗刷得翠绿欲滴。
林羽手臂的伤势经过一天休养已无大碍，额角的擦伤也结了浅浅的痂。他和秦悦之间的那种尴尬隔阂，在经过车祸的考验和昨晚的坦诚交谈后，似乎真的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自然、甚至带着几分战友般默契的相处模式。
早餐是在酒店餐厅用的。秦悦很自然地将一盘看起来更易咀嚼的精致点心推到林羽面前，随口道：“这个看起来不错，你手不方便，试试这个。”语气自然得像是在照顾一位普通的工作伙伴。
林羽看了她一眼，也没客气，点了点头：“谢谢。”
用餐期间，两人讨论着今天调整后的行程。欧阳倩已经将推迟的会谈重新安排，下午他们将去拜访一家在新加坡乃至整个东南亚都极具影响力的家族基金，该基金旗下控股着多家媒体和娱乐公司。
“陈氏基金会是块硬骨头，但也可能是我们打开局面的最关键钥匙。”秦悦翻着资料，眉头微蹙，“他们家老爷子陈嘉隆是出了名的传统和谨慎，对海外资本，尤其是文娱领域的投资，一向持保留态度。”
“越是谨慎，越说明他们珍惜羽毛。突破口或许不在宏大的商业计划，而在细节和诚意。”林羽用没受伤的左手慢条斯理地搅动着咖啡，“准备好他们旗下所有产业的详细资料，尤其是近三年投资失败的那些案例，分析要透，但嘴上要留德。”
秦悦眼睛一亮：“明白，投其所好，解其所忧，而不是空画大饼。”
雨依旧下着，给这座现代化的花园城市增添了几分朦胧与静谧。上午的时间，两人各自在房间里处理公务。林羽通过加密通道听取着“方舟计划”勘探船队的最新汇报——对那个海底淡水透镜体的钻探验证已经开始，初步数据令人振奋。他批复了增加两套先进海水淡化系统作为备份的方案，要求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秦悦则忙着和国内团队沟通，细化下午会谈的每一个可能涉及到的细节，并再次确认了陈氏家族主要成员的喜好与禁忌。她工作起来雷厉风行，效率极高，偶尔遇到需要确认的问题，会很自然地走到林羽房间的门口敲门询问，没有了之前的任何犹豫和顾忌。
下午，雨势稍歇。车辆载着他们穿过湿润整洁的街道，来到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陈氏基金总部大楼。会谈在一间古色古香、充满了南洋风情却又透着厚重底蕴的会议室进行。
正如预料，陈老先生亲自出席了会谈，带着几位家族核心成员和高管。老人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话不多，但每个问题都直指要害，对林氏集团的实力、动机以及未来对东南亚文化的态度进行了反复的、甚至有些苛刻的质询。
林羽并未过多渲染林氏的成功，反而将更多时间用在倾听和理解对方的顾虑上。在对方提及某个失败的投资项目时，他适时地、轻描淡写地指出了几个当时被忽略的关键风险点，并引申出林氏如何通过不同的风控模型来规避类似问题，言之有物，切中肯綮，既展示了实力，又给足了对方面子。
秦悦则完美地扮演了辅助角色，在林羽需要数据支持时，总能及时、精准地补充上相应的资料和案例，语气恭敬而不失自信。她甚至留意到陈老先生似乎对某种产自大马的稀有兰花颇有研究，在会谈间隙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引得老人多说了几句，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整个会谈持续了将近三个小时。最终，陈老先生虽然并未当场做出任何承诺，但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亲自将他们送到会议室门口，并约定下次可以带更具体的合作方案再来详谈。
这已经是一个远超预期的良好开局。
回程的车上，秦悦忍不住松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兴奋：“有门儿！老爷子最后的态度松动了太多！你注意到没有，他甚至还问了我们对于传统戏曲现代化传播的看法！”
“嗯。”林羽点了点头，脸上也有一丝淡淡的满意，“第一步算是踩实了。后续的方案要做得更扎实，尤其是本土化融合的部分，要让他们看到我们的诚意，而不仅仅是资本的力量。”
“明白！我回去就盯着他们改方案！”秦悦干劲十足。
车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街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朦胧的光晕。
两人回到酒店，各自回房换下略显正式的西装。晚餐叫了 room service，直接在林羽套房的客厅里边吃边聊，继续复盘下午的会谈，讨论下一步的策略。
气氛融洽而高效。但偶尔，在讨论的间隙，当目光无意中交汇时，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还是会悄然浮现。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意识到对方存在感的、淡淡的张力。他们会很自然地移开目光，继续话题，仿佛那瞬间的异样从未发生。
夜深了，秦悦起身告辞。
“明天上午没有安排，你可以多休息会儿。”林羽送她到门口。
“知道啦，林董你也早点休息，手还没好利索呢。”秦悦笑着摆摆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房门关上，套房内恢复了安静。林羽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城市夜景。东南亚的开拓，正在按照预想的节奏，一步步扎实地推进。与秦悦的合作，也变得越来越顺畅自然。
然而，他的脑海中，却不期然地闪过苏瑶的身影。不知道日本那边的事情处理得是否顺利？她一个人面对那些老狐狸，会不会压力太大？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他压下。他需要专注眼前。
progress 的南洋棋局，正在这润物细无声的细雨之中，一步步布下棋子。商业的推进稳健而清晰，而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微妙变化，却如同窗外的雨丝和夜色，朦胧而难以捉摸，悄然浸润着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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