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石壁横亘。
那堵覆盖暗金纹路的岩面就在眼前,像一块干涸的旧伤疤。寒星站在我右后方半步,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手一直按在锁骨下,指节微微发白。我知道她在忍——不是疼,是某种牵引力在拉她的血脉,像是有根看不见的线从她身体里延伸出去,另一头钉在石壁深处。
我抬手抹过左眼琉璃镜,镜面微凉,边缘传来一丝极细的滞涩感,像是裂了道看不见的缝。刚才那些人脸幻象被破掉后,空气安静得有点过头,连水流滴落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龙潭底层仿佛被抽走了声音,只剩一种低频的压迫,压得耳膜发闷。
“别盯着那纹路看太久。”我说,“它会往你脑子里塞东西。”
寒星没吭声,只是把双戟交叉背在身后,动作有些僵硬。她现在连握兵器的手都在克制着不抖,这点倒是长进了。
我往前迈了一步,掌心贴向石壁。
指尖触到的瞬间,整片岩面突然一震,暗金线条如活物般蠕动起来,顺着我的手指往上爬,像是要钻进皮肤。我冷笑一声,体内《天命漏洞手册》自动翻页,一行批注悄然浮现:
【逆鳞封印,以三界因果为锁,触者须承三百世推演】
好家伙,这不是考验实力,是拿命运当绊索。
我没撤手,反而将整本手册的意识沉入指尖,像往插座里插电一样直接怼进去。规则推演?行啊,那你先算算——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哪来的命格能被推?
嗡!
石壁猛地亮起,金纹炸成蛛网状四散,中央一块椭圆形鳞片缓缓浮现,嵌在岩中,色泽如凝固的黄昏。它不大,约莫巴掌宽,边缘带着天然锯齿,表面布满细密裂痕,每一道都泛着微光,像是缝合过的伤口。
这就是龙族逆鳞。
传说中,逆鳞一动,天劫即至。可眼下这枚,更像是被人特意埋在这里的零件,等着某个懂规则漏洞的人来启动。
我还没收回手,脑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交出天命图,许你全尸。”
不是从耳朵传来的,是直接砸进识海,带着一股陈年霉味似的腐朽威压。渊主。
我嗤笑:“你这威胁都用烂了,能不能换句台本?比如‘放下逆鳞,饶你不死’之类的,至少押个韵。”
话音未落,逆鳞表面骤然浮现出七个古篆,由内而外亮起:
**三界规则,在此修补**
字迹一现,空气中立刻荡开一圈无形涟漪,像是平静湖面被扔了颗石子。我感觉到体内的《天命漏洞手册》轻轻颤了一下,随即弹出新批注:
【逆鳞为锚点,可接天命图脉络】
果然。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宝物,是个接口。
我反手抽出腰间鬼符,毫不犹豫地按进那七个字的中心。符纸刚贴上去,整个龙潭底部忽然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咔”,像是雷云卡顿前的预兆。
“渊主。”我盯着石壁上的逆鳞,语气像在讲冷笑话,“你可知‘天劫卡顿’时,我能改多少规则?”
话落刹那,逆鳞微震,那股即将凝聚的劫云气息竟真的停滞了零点几秒,就像程序跑崩了一帧。虽然转瞬恢复,但我清楚地听见——那一瞬,天地规则出现了短暂的静默。
赢了半拍。
寒星在我身后低声道:“主上,它……在回应你。”
我没回头,只觉左眼琉璃镜越来越烫,像是快撑不住什么。我抬手轻抚镜面,指尖蹭到一道细微的裂痕,这才意识到刚才强行窥破幻象已经到了极限。
不能久留,但也无需撤离。
我松开鬼符,任其悬在逆鳞前,符纸无风自动,形成一层薄障。然后盘膝坐下,背靠石壁,闭眼沉神。
“守好这里。”我对寒星说,“别让人打扰我读‘书’。”
她应了一声,脚步挪动,双戟插入地面,摆出护法姿态。我能感觉到她血契的波动渐渐稳定下来,不再受逆鳞牵引,反而有种主动呼应的意思。
很好,钥匙知道自己该干嘛了。
我意识沉入手册,任那些文言批注如弹幕般刷过:
【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
【雷劫第十三道必卡顿0.3秒】
【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冥河渡船漏水处,可绕开轮回簿登记】
……
一条条滑过去,直到某页突然停住。
一行从未见过的朱批缓缓浮现:
【天命图残片共九,逆鳞所载为第三,修补需引混沌火种入脉】
混沌火种?
我眼皮都没抬。这种词一听就是坑人的引导选项。谁没事去引混沌火种?那玩意儿进来不是修补规则,是当场重启三界。
正想跳过,手册又补了一句:
【注:持有者自身即为适配火种,无需额外获取】
我差点睁眼骂娘。
合着绕一圈,是要我自己往规则里填?
难怪逆鳞会显“修补”二字。它认的不是龙族血脉,是能篡改规则的存在——比如一个本不该出现、却硬生生活着、还天天给天地系统打补丁的bug。
我冷笑一声,继续往下翻。
可就在这时,脚下传来异样。
不是震动,是水流的方向变了。原本从高处渗下的水是往下淌的,现在居然开始往逆鳞所在的石壁倒流,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过去。寒星也察觉到了,低声提醒:“主上,底下不对劲。”
我没动,依旧闭着眼,但意识已分出一缕盯住逆鳞。
它表面的裂痕正在缓慢扩大,光纹游走速度加快,像是内部有什么在苏醒。而《天命漏洞手册》也开始自发翻页,速度快得近乎紊乱。
这地方不能再待太久。
可现在撤,等于前功尽弃。鬼符还在逆鳞前维持屏障,天命图的信息才挖出一角,手册里的线索刚冒头。这时候走,下次再来,说不定就得面对一场完整的天劫。
我睁开眼,看向寒星:“还能撑多久?”
她咬了咬唇,“血契热得厉害,但还能扛。主上,我们……真的能改规则吗?”
我看着她,眼神没变,语气也没起伏。
“不是能不能。”我说,“是敢不敢。”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得有点傻,但握戟的手更稳了。
我重新闭眼,意识再度沉入手册。
一页页翻过那些错题集般的批注,筛选与“修补”“锚点”“火种”相关的条目。时间一点点过去,外界的一切仿佛被隔开,只剩下我和这本藏在脑子里的漏洞大全。
不知过了多久,左眼突然一阵刺痛。
我猛地睁眼,发现琉璃镜的裂痕已经蔓延到边缘,镜面映出的脸扭曲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拉扯着变形。
寒星也在这时低呼一声:“主上!逆鳞——”
我抬头。
只见那枚嵌在石壁中的逆鳞,正缓缓裂开一道缝隙,一道幽蓝光芒从缝中透出,照在地面倒流的水上,水面竟映出了无数重叠的画面——
一座燃烧的阁楼,
一本自燃的书卷,
还有一个站在废墟中、背影模糊的人。
那人转身的刹那,我瞳孔一缩。
因为那张脸——
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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