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压着海面，沉得像要塌下来。我站在焦土中央，掌心里的龙珠还在微微震颤，寒星的气息从背后传来，断断续续，但没倒。
渊主蜷在地上，黑气乱窜，像是锅里煮过头的面条，自己缠自己。他没死，可也离完蛋不远了。封印还在，那些由天道法则凝成的黑色锁链盘在他身上，像老树根缠住一块烂木头。
我盯着他，脑子里那本破书又翻了几页。
《天命漏洞手册》终于肯赏脸蹦出新批注：
“伪永恒封印，其破在‘源力穿刺’——冥河之水，正对口癖。”
我还没来得及咂摸这句文言冷笑话是夸我还是骂我，海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雾气涌上来，踩着波浪走出个枯瘦老头。
百衲衣补丁摞补丁，手里拄着半截船桨，走两步咳三声，嗓门漏风得像破风箱。
“楚小子。”他咧嘴一笑，牙缺了一半，“三年前你欠我半口牙的债，该还了。”
我眼皮都没抬：“老东西，你那牙是我拿冥河水换的，早抵清了。”
“抵清？”他一拍船桨，震得海面晃了晃，“我这利息算的是三千年的通货膨胀！再说了——”他指了指天上，“你头上那玩意儿，再不处理，下一秒劈的就是你。”
我抬眼。
雷眼转动，紫光流转，确实……不太友好。
冥河老怪哼了一声，忽然把船桨一甩。那东西划出一道弧线，直奔我面门而来。
我没躲。
左手抬起，稳稳接住。
桨身冰凉，表面刻着一行小字：“渡魂舟版权所有，盗版必究。”下面还画了个歪嘴笑脸。
我知道这是什么。
初代冥河令所化，能破三界规则壁垒的东西。当年我亲手把它敲成船，结果符文画歪了，反倒让这破桨有了点灵性。
现在它在我手里，像块刚充上电的板砖。
“你要多少利息？”我掂了掂船桨。
“不多。”他背着手，眯眼看向渊主，“等你烧了天命簿那天，把‘楚昭不存在’那行字，念给我听一遍。”
我嗤笑：“就这？那你得活到那时候。”
“我活得比阎王还久。”他摆摆手，“赶紧的，别磨蹭。我可不想看你被雷劈成炭烤排骨。”
我没再废话。
低头看了眼渊主身下的地面。那些锁链从地底钻出，连接着某种看不见的规则锚点。要破封，就得打断这个链接。
而冥河源力，正好专治各种“自以为永久”的玩意儿。
我深吸一口气，左臂发力，抡起船桨，狠狠砸向焦土。
“咚——”
一声闷响，不像金属撞地，倒像敲在了什么人的脑壳上。
裂缝蔓延开来，幽蓝色的水流从地底渗出，像是地下埋了条会流血的静脉。那水不烫也不冷，但一碰到锁链，立刻像油泼雪般开始腐蚀。
“咔、咔咔……”
锁链节节断裂，声音干脆得像掰断干面条。
渊主猛地抽搐一下，抬头瞪我，眼睛几乎裂开：“冥河之力？你竟敢引外力破天道封印！”
“天道？”我冷笑，“你都被踢出系统了，还提什么天道？”
他喉咙里发出低吼，残存的黑气疯狂收缩，试图重新凝聚成护膜。可那层黑气刚成型，就被冥河之水顺着缝隙钻进去，从内部开始瓦解。
就像泡面被热水浇透，撑不了几秒。
“不可能……封印不会这么容易破……”他嘶吼着，手指抠进泥土，指甲翻卷。
“谁说容易？”我把船桨插进地缝，任那幽蓝水流沿着纹路扩散成环，“我只是找到了你的404页面。”
寒星在我身后喘了口气，声音哑得像砂纸擦墙：“主上……您这比喻，我能录下来放星盘弹幕吗？”
“随便。”我没回头，“就是别让它学会讲价，它现在就够抠门。”
她低笑一声，随即咳嗽起来，但没倒下。
我知道她在撑。
我也知道，这一击还没完。
封印在碎，但没彻底崩解。最后一条主链还连着地脉深处，像根钉子卡在棺材板上。
我握紧船桨，右臂的伤火辣辣地疼，动都动不了。只能靠左手硬撑。
“老家伙。”我冲冥河老怪喊，“还有没有后招？别告诉我这就是全部家当。”
他吹了吹胡子：“有是有，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玄冥阁的鬼魂渡冥河，一律免票。”
“做梦。”我翻白眼，“我那群手下哪个不是逃单惯犯？”
“那就加钱。”他咧嘴，“双倍魂币起步。”
“成交。”我咬牙，“但现在先把这破链子给我掀了！”
他嘿嘿一笑，忽然抬手，在自己胳膊上一划。
血流出来，不是红的，是深蓝近黑，带着微光。
他把血抹在船桨顶端，低声念了句什么。
船桨瞬间一震，幽蓝水流猛然暴涨，如潮水般涌向最后一道锁链。
“嗤——”
蒸汽腾起，锁链发出尖锐的哀鸣，像是被人拔掉了最后一颗牙。
然后，断了。
整片地面剧烈震动，封印核心彻底崩解，黑色锁链化作飞灰，随风散尽。
渊主仰头大叫，不是愤怒，是恐惧。
那种声音，像是发现自己一直赖以为生的壳，其实早就碎了，只是没人告诉他。
他瘫在地上，魂体暴露在外，黑气乱窜却无法聚形，像一团被戳破的烟。
“你……你知道后果吗？”他喘着气，“封印一旦破裂，三界因果将失衡……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蹲下来，用船桨挑起他的下巴。
“我说过。”我声音很轻，“你不配谈秩序。”
他瞪着我，嘴唇哆嗦。
“你也说过。”我笑了笑，“你是为三界好。”
我把船桨往地上一插，俯身靠近他耳边。
“现在，门开了。”
他瞳孔骤缩。
“你说，我是该把你扔进去，还是——”
话没说完，天上的雷眼突然剧烈收缩。
紫光凝聚，雷云翻滚，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知道，第三道劫雷，要来了。
而且这次，目标明确。
我缓缓站直，左手握住船桨，右手勉强抬起，将龙珠托在掌心。
寒星在我身后撑着双戟，一点点站起来。
冥河老怪退到海雾边缘，嘀咕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雷光在云层中游走，像一条苏醒的蛇。
我盯着那雷眼，忽然笑了。
“来啊。”
船桨尖端泛起幽蓝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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