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指甲盖大小的血刃残片,还在地上微微震颤,拼出个“忄”字旁,像在等什么人来认领。
我蹲着看了它三息时间,然后直起身,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
“想用半个字勾我心神?”我冷笑,“你连我自己都不如。”
寒星站在我身后半步远,双戟拄地,呼吸比刚才稳了些。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等我下一步动作,等我一句命令,或者等我一个眼神。
可我现在不想下命令。
我想翻书。
脑子里那本《天命漏洞手册》,从三千年前背《道德经》注疏起就赖着不走,平日里像个爱叨叨的老学究,专挑天地规则的小毛病:“雷劫第十三道卡顿零点三秒”“彼岸花开时鬼差打哈欠”……听着像段子,用起来全是杀招。
但它从来没提过我。
一次都没有。
哪怕我早怀疑自己不对劲——三千岁还长得跟二十出头似的,左眼能看见命运的语法错误,扇子上刻的冷笑话会自己变内容……这些事放谁身上都该写进志怪录了,偏偏手册只当没看见。
但现在不一样了。
渊主临死前那一句“你也是个补丁”,加上残页掉出来的“楚昭本不存在”,还有这块破铁片拼字的行为——三件事凑一块儿,不是巧合,是提示。
有人在提醒我:该查查你自己了。
我闭上眼,神识沉入脑海深处。
手册平时翻页靠的是“自然浮现”,你遇到问题,它自动弹批注。可这次我不等了,直接往最底层撞过去。
意识像是踩空楼梯,猛地一沉。
耳边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一页接一页,快得看不清字。那些熟悉的漏洞条目飞速倒退,最后“啪”一声定住。
檀木折扇在我手里轻轻一跳,扇骨上的冷笑话突然变了:
“读者须知:本书作者,不在编者名录。”
我睁眼,瞳孔微缩。
这不是批注,是**署名**。
再低头时,脑海中那页纸已彻底改写,墨迹鲜红,像是刚写上去的:
**“楚昭,非此界之人,规则漏洞本源。”**
风没动,但我后颈起了层凉意。
不是恐惧,是恍然大悟。
就像解了道纠缠三十年的数学题,答案出来那一刻,你不惊讶,只觉得“原来如此”。
我缓缓抬手,按住眉心。
记忆裂开了条缝。
我看见自己站在一片没有天地的地方,脚下是流动的符文河,头顶悬着无数断裂的命运线。我手里握着一支笔,正在修改某段天律条文。
那不是书写,是**修复**。
有个声音说:“这一处逻辑冲突,必须补上。”
我问:“补完之后呢?”
答:“你会被遗忘,但规则才能运行。”
画面一闪,我又看到一块碑,上面刻着“天命初立,万法归序”,碑脚裂了一道缝,渗出黑烟。而我的手正按在裂缝上,像是在封印什么,又像是在……成为封印本身。
“主上?”寒星的声音把我拉回来。
我睁开眼,左眼琉璃镜下异光未散。
她往前半步,握紧双戟:“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下。
笑得有点涩,不像平时那种刀割似的讥诮。
“寒星,”我说,“如果我说,我不是人,不是神,也不是妖,只是个‘不该出现的补丁’,你信吗?”
她眼皮都没眨。
“那又如何?”她声音很稳,“您是我主,这就够了。”
我愣了愣。
然后轻笑出声,折扇在掌心敲了两下:“好。既然我不在此界之中,那我便站在此界之外——改它。”
话音落,脑子里的手册又动了。
一页新批注缓缓浮现:
**“改规在即,天命将变。”**
这八个字一出,四周空气都变了。
焦土边缘那缕幽蓝火苗猛地一跳,像是被风吹动,可现场根本无风。远处龙潭水面无端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节奏竟与我心跳同步。
寒星察觉到了,抬头看天。
雷云还没散,但云层裂开一道缝,漏下一束光,不偏不倚照在我脚边。
我低头,发现影子有点不对劲。
它比平常淡,边缘模糊,像是随时会蒸发。
但这不是错觉。
这是规则开始松动的表现。
我慢慢抬起左手,檀木折扇指向苍穹。
“三千年来,我查篡改天命者。”
停顿一息。
“现在我知道了——要查的,就是我自己。”
声音不高,却像钟鸣穿进地底。
“我不是此界之人。”
七个字出口瞬间,脑海中的手册轰然震动,仿佛整本书都在共振。
最后一行批注浮现:
**“改规在即,天命将变。”**
与此同时,龙潭方向传来低沉回响,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唤醒。水底深处,一点金光亮起,和之前龙子献出的龙珠同频闪烁。
寒星猛然转身面向龙潭,双戟横起:“主上,龙气在动!”
我没动,仍举着扇子。
但能感觉到,体内的东西在苏醒。
不是功力,不是神通,是一种更原始的存在感——像是原本不属于这里的零件,终于接上了电源。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内侧。
那里本该有血脉纹路的位置,此刻浮现出极淡的银线,交织成网,一闪即逝。
“来了。”
我说。
寒星回头:“什么来了?”
我刚要答,忽然察觉不对。
那块拼出“忄”字的血刃残片,不见了。
地上只剩一道浅痕,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的。
我眯眼扫视四周。
焦土寂静,黑气渐散,唯独那片压着“在”字残烬的幽蓝火焰,位置偏移了寸许。
像是被人轻轻挪动过。
“主上!”寒星突然低喝,“您身后!”
我旋身,折扇横挡。
一道红光贴着扇面掠过,钉入地面。
又是血刃碎片。
但它没停,落地瞬间就开始移动,沿着焦土爬行,速度越来越快,目标明确——直奔那团幽蓝火焰而去。
我一步跨出,挡在它前方。
它猛地一顿,停在我鞋尖前三寸。
然后,缓缓立起,像被人竖起来的墓碑。
紧接着,它开始变形。
金属扭曲、延展、重组,短短两息间,竟拼成一个完整的字——
“**在**”。
就在这个字成型的刹那,幽蓝火焰倏然腾高,将它包裹。
火中传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不是人声,也不是妖音,像是一段被封存太久的记忆,终于找到了播放键。
我盯着那团火,忽然明白渊主临死前为什么笑。
他不是怕死。
他是知道——有些事一旦启动,就再也拦不住了。
“主上,”寒星站到我肩侧,声音压得很低,“这火……怎么不灭?”
我没答。
因为我知道答案。
它不是要烧尽什么。
它是等着下一个字落下。
而我能感觉到,脑子里那本手册,正在一页页自动翻开。
新的批注即将出现。
我的手指收紧,扇骨硌进掌心。
下一秒,唇齿微启——
“你说‘在’,那我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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