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冷，给燕京大学的林荫道铺上了一层银霜。
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夏末最后的温热。
温柒柒手里捏着一支草莓味的冰淇淋，小舌头正专注地舔舐，防止融化的糖汁滴落。
她走得很慢，小脑袋一晃一晃，对周遭的一切都写满了新奇。
陆景辞就跟在她身侧，步调与她完全一致，目光从未离开过她那张满足的小脸。
他享受这种宁静。
在万古的孤寂岁月里，他从未有过如此纯粹的时刻。
无需思考，不必谋划。
只需陪着她，看着她，便已是圆满。
暗处，一棵巨大的百年香樟树的阴影里，一道身影与黑暗彻底融为一体。
王腾屏住呼吸，全身的灵力都收敛到了极致。
他已经在这里潜伏了整整三天。
作为燕京王家百年不遇的天才，王腾有他的骄傲。
他天生一对“灵瞳”，可洞悉万物本源，勘破世间虚妄。
可在这女孩面前，他的灵瞳失效了。
他看不透。
女孩的身上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但她周身的空间，却笼罩着一层无法言喻的法则迷雾，任何试图窥探的力量，都会被这层迷雾无声吞噬，消弭于无形。
而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陆景辞，很强。
在王腾的灵瞳中，陆景辞体内气血如真龙盘踞，灵力浩瀚如星海，是一个他必须仰望的绝对强者。
可越是如此，王腾就越是笃定，真正的关键，就是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
一个能让这等强者心甘情愿充当护卫的普通女孩？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普通。
他的好胜心被彻底点燃。
今晚，月朗星稀，正是绝佳的机会。
他要用灵瞳的本源之力，强行撕开那层迷雾，看一看这女孩身上，到底藏着何等惊天动地的秘密！
王腾的眼神骤然决绝。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的灵力开始疯狂奔涌，尽数灌向双眼。
他的瞳孔之中，两点金芒骤然亮起，光华炽盛，几乎要从眼眶中满溢而出。
双目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这是催动本源之力的代价。
但他不在乎。
为了探寻那终极的秘密，一切代价都值得！
“破妄金光！”
王腾心中无声咆哮。
两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束，穿透了数十米的黑暗，无声无息地射向温柒柒的后心。
这道光，并非物理光线，而是他灵瞳本源法则的显化，无形无质，无可抵挡。
成了！
狂喜瞬间攫住了王腾的心神。
就在金光即将触及温柒柒身体的刹那。
正专心对付冰淇淋的温柒柒，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感觉后背有些发痒，心里也莫名升起一丝烦躁。
就像有一只讨厌的蚊子，非要凑到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不解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尖，疑惑地回过头，望向身后那片幽深的树影。
她的视线很随意，只是循着那股烦躁感的来源望去。
她看见了黑暗中，有两点特别亮的光。
温柒柒歪了歪头，下意识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瞅啥？”
话音很轻，带着一丝被惊扰的不悦。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言出。
法随。
那两道即将触碰到她身体的破妄金光，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就那么凭空湮灭。
仿佛被无上的意志从存在层面直接抹除。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无法被理解，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恐怖力量，沿着金光来时的轨迹，狂暴地反噬而回！
香樟树下。
王腾脸上的狂喜尚未散去，下一秒，便凝固成了极致的惊恐。
他看见了。
在他的灵瞳视野里，随着女孩那一句轻飘飘的问话，整个世界都变了。
天地间所有具象化的法则线条，都在那一刻，向着女孩的方向谦卑地弯下了腰。
它们在朝拜。
她，就是法则本身！
紧接着，一股根本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力量，顺着他与金光的联系，悍然冲进了他的双眼！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悍然划破了校园的宁静。
王腾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整个人痛苦地蜷缩在地，剧烈抽搐。
“咔嚓……咔嚓……”
一阵细微但清晰的碎裂声，从他的眼眶深处传来。
那是他的灵瞳。
他引以为傲的天赋，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正在一寸寸地崩碎！
两行滚烫的血泪，从他的指缝间汹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身前的衣衫。
钻心刺骨的剧痛，从双眼瞬间蔓延至神魂深处，要将他的灵魂都撕裂！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修为，像开了闸的洪水，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外泄。
一年！
五年！
十年！
不过短短一两秒的时间，他苦修数十载的修为，竟倒退了整整十年！
不！
不要！
王腾在心中疯狂地嘶吼，喉咙里却挤不出一丝声音。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视觉，那对曾能洞悉万物的灵瞳，已经变成了一对深不见底的血窟窿。
恐惧。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绝对恐惧，将他彻底淹没。
他到底招惹了什么？
那不是修士，不是大能……
那是神！是魔！
是不可言说，不可窥探，不可想象的禁忌存在！
逃！
必须逃！
王腾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他甚至不敢再多停留一秒，连滚带爬地从地上挣扎起来，不辨方向，不顾一切地朝着远处疯狂逃窜，狼狈得像一条断脊之犬。
林荫道上。
温柒柒眨了眨清澈的眼睛，奇怪地看着那片黑暗。
“老公，刚刚好像有东西在那边亮了一下，现在不见了。”
她转回头，拉了拉陆景辞的衣角。
陆景辞平静地瞥了一眼王腾逃离的方向，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温柒柒唇边沾染的一点草莓酱。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一只不长眼的虫子。”
“飞走了。”
“哦。”
温柒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继续开心地舔着她的冰淇淋。
陆景辞牵起她柔软的小手，两人继续在月光下漫步。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而在他们身后，王家的方向，一个血肉模糊的身影撞开了家族大门，带回了足以让整个王家为之颤栗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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