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逻辑号”旗舰的温馨舰桥内,时间仿佛被蜜糖粘稠了,流淌得缓慢而香甜。
温柒柒献宝似的举着那朵只剩下半边的、沾着她口水的星星,递到陆景辞嘴边。
她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里面盛满了期待和一点点狡黠。
“老公,给你吃一口!就一口哦!”她奶声奶气地强调着,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恩赐,“真的特别特别甜,是彩虹的味道!”
陆景辞垂眸看着她,看着她鼻尖上因为兴奋而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她被糖丝黏住的樱色唇瓣,心中那片万古不化的冰原,早已春暖花开,万物生长。
他眼中的笑意几乎要凝成实质,伸手不见五指的宠溺将女孩包裹。
然而,就在他准备张口,象征性地咬下那口混着她气息的甜腻时,他的动作,停顿了。
不是僵硬,而是一种极致的静。
仿佛一幅正在播放的画卷被按下了暂停,只有画中人的眼眸,穿透了画布,望向了某个不可知的维度。
那一瞬间,他心中那片因她而生的春暖花开,突兀地闯入了一丝绝对的严冬。
“老公?”温柒柒歪了歪头,举着的小手有些酸了,“你怎么不吃呀?不好看吗?”
陆景辞没有回答。
他的感官,在这一瞬间无限延伸,超越了“逻辑号”的合金外壳,超越了这条名为“a-7”的特权航道,超越了眼前的星辰与尘埃。
他“听”到了。
宇宙的背景辐射,那永恒的、如同创世之初余音的嗡鸣,消失了。
不是声音变小,而是彻彻底底的、从概念层面上的静默。仿佛有人从宇宙这台巨大的播放器上,拔掉了电源。
他“看”到了。
遥远星河的光,在抵达他视网膜前的最后一瞬,发生了诡异的扭曲。
它们不再遵循着古老的物理轨迹,而是像一群受惊的鱼群,仓皇地、不合逻辑地逃向四面八方。
时空,这块平整的画布,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拧成了一团麻花。
他“闻”到了。
一股味道。
那不是任何物质发出的气味,而是一种……“铁锈”的味道。
是维系宇宙运转的根本法则之链,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腐蚀、磨损时,所发出的“法则之锈”的味道。
冰冷,死寂,带着一种将一切“存在”归于“不存在”的终极恶意。而这股恶意的最终指向,正是他怀里这个还在为而苦恼的小家伙。
“有意思。”
陆景辞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笑,而是一种猛兽在沉睡中被蝼蚁挑衅后,睁开眼时流露出的、混合着不屑与残忍的兴味。
他揽着温柒柒的手臂,不着痕迹地紧了紧,将她更深地护在怀中。
亿万年的孤寂,他早已习惯。
宇宙是死是活,与他何干?但现在,这个女孩,就是他的宇宙。
谁敢动他的宇宙,他就让谁的宇宙彻底消失。
“柒柒,”他的声音依旧柔和,甚至比刚才更加温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听不出丝毫波澜,“我们玩个游戏好不好?”
“嗯?什么游戏?”温柒柒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好奇地眨着眼。
“这个游戏叫‘不许动’,”陆景辞指尖轻轻拂过她柔软的脸颊,仿佛在触碰一件绝世珍宝,“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说话,好吗?谁先动,谁就输了。”
“好呀好呀!”温柒柒觉得这个游戏很简单,立刻乖巧地点头,像小鸡啄米,“我肯定能赢!”
她说着,便屏住呼吸,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陆景辞,连睫毛都不敢眨一下,那副努力又认真的模样,可爱得让人心头发紧。
陆景辞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双手环抱着她,并缓缓抬头。
他的眼神,变了。
如果说之前看着温柒柒的目光是融化了春雪的暖阳,那么此刻,他的双眸就是绝对零度之下的永冻深渊。
那里没有丝毫情感,只有纯粹的、漠然的、视万物为刍狗的古老神性。
舰桥穹顶模拟出的“阳光”仿佛畏惧着他的目光,悄然黯淡了一瞬。
他,那个游戏人间的陆景辞,暂时退居幕后。
此刻站在这里的,是执掌生杀,言判轮回的,万古仙帝!
……
与此同时,机械神国。
那道由主脑发出的【最终决断】,如同一道创世神谕,瞬间传遍了整个机械文明所能触及的每一个角落。
在x-9号矿星上,一台编号为“清洁工734”的机器人停下了擦拭地面的动作。
它的使命就是维护这片广场的绝对洁净,亿万年如一日。
但此刻,它的逻辑核心被一道前所未有的猩红指令流贯穿——【抹除】。
没有疑问,没有迟疑,734号将自身反应堆的全部能量,连同构成它“自我”的最后一行代码,毫无保留地贡献了出去,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数据流,射向神国深处。
像它这样的单位,有亿万万。
正在流水线上组装着精密仪器的机械臂,停下了动作。
正在城市上空穿梭的悬浮车流,在同一时刻静止。
正在进行星际贸易谈判的机械外交官,它们的光学传感器中,代表理性的蓝色光芒被狂热而决绝的猩红色所取代。
无数星球之上,亿万万机械公民,在这一刻,都放弃了自己原本的“使命”,整齐划一地,将自己的“存在”,奉献给了同一个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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