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
晚上八点四十分，上海虹桥机场t2航站楼。
陆晓龙背着那个用了多年的黑色旅行包走出到达大厅。与三亚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不同，上海的空气里有种都市特有的混合气息——汽车尾气、香水、咖啡香，还有隐约的潮湿感。
他排队坐上出租车，司机是位头发花白的老师傅。
“师傅，去静安区南京西路。”
“好嘞。”司机按下计价器，熟练地驶入车流，“来旅游？”
“对。”
“第一次来上海？”
“第一次。”
老师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这个时间来好，过了国庆，人少多了。住酒店还是民宿？”
“酒店，订好了。”
“南京西路那边方便，地铁公交都有，去哪儿都行。”老师傅话匣子打开了，“外滩晚上去看看灯光，豫园逛逛老城厢，新天地喝喝咖啡。要是喜欢清静，就去思南路那一带走走，老洋房多，人少。”
陆晓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高楼、霓虹、车流，与三亚的碧海蓝天完全是两个世界。六个月的封闭训练，五天的海岛放松，现在来到这座以快节奏闻名的城市，有种奇特的疏离感。
酒店在南京西路的一条小支路上，门面不大，但干净。前台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孩，快速办理入住。
“陆先生，您的房间在806，电梯在左边。早餐在二楼，七点到九点半。wiFi密码在房卡套上。”男孩递过房卡，“需要旅游地图或推荐吗？”
“不用，谢谢。”
房间简洁，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陆晓龙放下背包，走到窗边。八楼的视野不错，能看到南京西路的街景和远处高楼的轮廓。他看了几分钟，决定出去走走。
外滩偶遇
晚上十点一刻，外滩观景平台。
陆晓龙沿着护栏慢慢走，看着对岸陆家嘴的灯光秀。东方明珠、金茂大厦、上海中心，这些在图片上看过无数次的地标建筑，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冽的光。
平台上游人不多，三三两两。他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转角，停下来看江面上的游船。
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压低声音的争执。
“林总，这个项目我们必须今晚定下来。”一个男声急切地说。
“王经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个女声回应，冷静而坚定，“所有重大决策必须经过正式会议程序。现在晚上十点多，在江边谈几千万的合同，你觉得合适吗？”
陆晓龙转过头。十几米外，三男一女站在一盏路灯下。女人三十岁左右，短发，穿着深蓝色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三个男人呈半圆形围着她，气氛紧张。
“林总，对方明天一早就要飞美国，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
“那就让他们飞。”女人——林总——语气不变，“云天科技不做临时抱佛脚的决定。如果对方连等到明天上午的耐心都没有，那这个合作也没必要继续。”
她转身要走，三个男人交换眼神，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总，这就不好了吧？”第三个一直没说话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我们大晚上陪你在这儿吹江风，你就这么走了？”
林总停下脚步，握紧公文包：“你们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今晚你得把字签了。”第一个说话的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件，“我们知道你带了公章。签了，大家好看。不签……”
他没说完，但威胁的意思很明显。
陆晓龙已经走到他们五米外，站定：“需要帮忙吗？”
四个人同时转头。林总看到他，眼神微动。三个男人则皱起眉头。
“朋友，少管闲事。”低沉声音的男人说。
“三个男人晚上十点多在江边堵一个女人，这闲事我看见了就得管。”陆晓龙语气平静。
戴眼镜的男人冷笑：“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知道她是谁吗？商业谈判，轮得到你插手？”
“商业谈判？”陆晓龙看了眼他们围堵的架势，“这不像谈判，像胁迫。”
林总突然开口：“这位先生，他们是我公司的项目合作方。我们在……讨论合同细节。”
她说这话时，眼睛直视陆晓龙，眼神里有某种暗示。
陆晓龙明白了——她在告诉他别管，可能有其他考虑。
但他还是说：“既然是讨论，为什么要围着你？既然是合作方，为什么要晚上十点在江边‘讨论’？”
三个男人的耐心耗尽了。低沉声音的男人上前一步：“最后说一次，走开。”
“如果我不走呢？”
男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弹簧刀，“啪”地弹出刀刃：“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林总脸色变了：“张经理，你想干什么？！”
“林薇，我本来不想这样。”持刀的男人——张经理——语气凶狠，“但你这个女人太不识抬举了！这个项目我们准备了半年，你说停就停？今晚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他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男人上前想抓住林薇的手臂。
陆晓龙动了。
他一步上前，在第一个男人碰到林薇之前抓住了对方的手腕，反向一拧。男人惨叫一声，胳膊被反剪到背后。第二个男人挥拳打来，陆晓龙侧身躲过，同时一脚踢在他膝盖侧面。男人踉跄倒地。
持刀的张经理见状，持刀刺来。陆晓龙不退反进，在刀尖即将刺到的瞬间侧身，左手抓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用力一扭，右手同时一记掌根击打在下颚。张经理闷哼一声，刀脱手落地，人软软倒下。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陆晓龙松开手，三个男人躺在地上呻吟。他看向林薇：“你没事吧？”
林薇脸色有些发白，但呼吸平稳：“没事。谢谢。”
她迅速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李秘书，我在外滩，遇到点情况。报警，另外通知公司法务部刘律师。对，现在。”
挂断电话，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快速翻看，然后看向陆晓龙：“陆先生？”
陆晓龙点头。
“你认识我？”林薇有些意外。
“刚才他们叫你林总，你自己说你叫林薇。”陆晓龙说，“而且，你公文包上有个名牌，‘林薇，云天科技’。”
林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公文包，确实别着名牌。她抬起头，重新打量陆晓龙：“你观察很仔细。刚才的身手……你当过兵？”
“以前当过。”
警笛声由远及近。两辆警车停在不远处，几名警察快步走来。同时，一辆黑色商务车也到达，下来几个穿西装的人。
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官走过来：“林总？又是商业纠纷？”
“这次升级了，张经理持刀胁迫。”林薇指了指地上的弹簧刀，“这位陆先生救了我。”
警官看向陆晓龙，掏出记录本：“先生，能说一下经过吗？”
陆晓龙简单叙述，重点放在对方持刀威胁上。警官记录完，让同事采集刀具指纹，给三个男人戴上手铐。
“林总，这次性质不一样了。”警官说，“持刀威胁，可以立案了。”
“那就立案。”林薇语气冷静，“另外，我要告他们商业胁迫和未遂绑架。刘律师马上到，他会和你们对接。”
她转向陆晓龙：“陆先生，还得耽误你一点时间，需要你做个正式笔录。”
“可以。”
派出所笔录
派出所询问室里，陆晓龙配合做完详细笔录。负责的警官姓陈，三十多岁，记录得很认真。
“陆先生，你反应很快啊。”陈警官放下笔，“一般人看到刀可能就慌了。”
“以前训练过。”
“特种部队？”
陆晓龙没否认也没承认。
陈警官点点头，不再多问：“笔录做完了，谢谢你配合。林总那边可能需要你作为证人，后续可能会有开庭通知。”
“明白。”
走出询问室，林薇正在走廊里和一个穿律师袍的中年男人说话。看到他出来，她走过来。
“陆先生，处理完了？”
“完了。”
“我送你回酒店。”林薇说，“另外，明天中午我想请你吃个饭，正式道谢。”
“不用麻烦。”
“不是麻烦，是必须。”林薇语气坚持，“你救了我，这顿饭是最基本的。请一定给我这个机会。”
陆晓龙看了看她认真的眼神，点头：“好。”
次日午餐
午餐订在陆家嘴一家高层餐厅，靠窗的位置能看到整个外滩风景。林薇换了身浅灰色西装套裙，比昨晚少了几分紧绷感。
“陆先生是来上海旅游？”点完菜后，林薇问。
“对。”
“一个人？”
“一个人。”
服务员上来前菜。林薇慢慢吃着沙拉：“昨晚真的谢谢你。那个张经理……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一步。”
“你们在争什么项目？”
“一个智能安防系统的政府标案。”林薇放下叉子，“张经理的公司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他们的技术方案有缺陷，但报价低。我们掌握了他们数据造假的证据，原本计划今天上午向招标方提交。看来他们得到了风声，想逼我签一份放弃追究的协议。”
“所以他们昨晚是狗急跳墙。”
“可以这么说。”林薇喝了口水，“不过也好，持刀威胁，足够让他们出局了。今天上午，招标方已经取消了他们公司的资格。”
她看向陆晓龙：“所以这顿饭不只是感谢你救了我，也感谢你保住了这个项目。对我们公司来说，这个标案很重要。”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做。”林薇说，“尤其是在看到刀的时候。”
主菜上来了。两人安静地吃了一会儿，林薇忽然问：“陆先生接下来在上海有什么计划？需要我推荐地方吗？”
“随便走走，没具体计划。”
“那我推荐几个地方。”林薇从包里拿出便签本，快速写着，“武康路的老建筑、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龙美术馆西岸馆……这些地方不错，相对清静。”
她把便签撕下来递过去：“上面有我的私人号码。在上海期间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
陆晓龙接过便签：“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林薇认真地说，“陆先生，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我们公司正在组建一个高级安保顾问团队，负责高管安保和项目风险评估。你的身手和反应能力，正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安排面试。”
“暂时没这个打算。”陆晓龙说，“这次出来主要是放松。”
“理解。”林薇也不勉强，“那在上海好好玩。如果需要向导，我秘书可以帮忙安排。”
午餐后，林薇的司机送陆晓龙回酒店。下车时，林薇递过一个信封：“一点心意，请收下。”
陆晓龙打开，里面是张支票，金额可观。他递回去：“不用。”
“这是你应得的。”
“我帮你不是为了钱。”陆晓龙把信封放回她手中，“再见，林总。”
他转身走进酒店。林薇站在车边，看着他的背影，几秒后才重新上车。
后续
接下来两天，陆晓龙按林薇推荐的路线走了走。武康路的梧桐树下，老建筑静静伫立；当代艺术博物馆里，抽象画作引人思考；西岸的江风吹过，带来江水的气息。
第三天下午，他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陆先生吗？我是林薇的秘书小李。林总让我问您，今晚是否有空参加公司的一个小型庆功宴？项目中标了，她想当面再感谢您一次。”
陆晓龙想了想：“好。”
庆功宴在浦东一家酒店的宴会厅，规模不大，二十多人。林薇穿着深蓝色礼服，在台上简短致辞，感谢团队。看到陆晓龙进来，她点头示意。
宴会中途，林薇端着酒杯走过来：“谢谢你能来。”
“恭喜。”
“其实今天还有件事。”林薇压低声音，“警方那边查清了，张经理的公司涉及多起商业欺诈，已经被立案调查。另外，他们昨晚的行为被定为绑架未遂，至少要判五年。”
“罪有应得。”
林薇和他碰杯：“所以，真的要谢谢你。”
宴会结束后，林薇送陆晓龙到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但林薇没有立即上车。
“陆先生，明天离开上海？”
“对。”
“一路平安。”林薇伸出手，“如果以后改变主意，随时联系我。云天科技的大门为你敞开。”
陆晓龙和她握手：“谢谢，再见。”
第五天上午，陆晓龙退房离开。前台服务员递过一个纸袋：“陆先生，这是一位林女士今早送来的。”
袋子里是一盒上海特色点心，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只有一行字：“保重。林薇。”
陆晓龙收起卡片，拎着纸袋走出酒店。
上海之行结束了。他救了一个人，认识了一个人，然后继续自己的旅程。
下一站去哪？他还没想好。但旅途就是这样——遇见，告别，再遇见。
而每一次遇见，都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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