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上午的会面
旧金山,半月湾别墅。
陆晓龙再次坐在那张面对海湾的沙发上。刘天明正在泡茶,动作慢条斯理,仿佛他们只是在享受一个悠闲的上午。
“陆先生考虑得如何了?”刘天明递过一杯茶,语气随意得像在问天气。
“我需要更多细节。”陆晓龙接过茶杯,没有喝,“你说一场比赛六十万,三场全胜额外一百五十万。具体怎么支付?什么时候支付?”
刘天明笑了,像是早料到会有此问。他放下茶壶,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两份文件。
“这是标准合同。”他将其中一份推过来,“所有条款都在里面。出场费:每场比赛无论胜负,基础五万美元。获胜奖金:每场六十万美元,赛后二十四小时内支付至你指定的任何离岸账户。连胜奖金:三场全胜额外一百五十万美元。”
陆晓龙翻开合同。条款用中英文双语书写,很详细,包括医疗安排、保险额度、训练支持等。他注意到第7.3条:若选手在比赛中死亡或永久伤残,组织方将支付五百万美元抚恤金。
“第7.3条很贴心。”陆晓龙说。
“这是必要的保障。”刘天明表情认真,“虽然我相信你不会用到它。我看过你的比赛录像,陆先生。‘黑龙’时期的三十场比赛,你从未受过需要住院的重伤。你的防守意识、距离控制、时机把握,都是顶级的。”
他顿了顿:“更重要的是,你懂得什么时候该结束比赛。对日本空手道冠军那场,你戏耍了他三回合,最后才一击终结。对俄罗斯摔跤手那场,你用关节技让他认输,而不是击打至昏迷。你控制比赛的能力,正是我看重的。”
陆晓龙继续翻看合同。第9条是保密条款,要求他不得对外透露比赛细节、对手信息、场地位置等。第12条是排他性条款,签约期间不得参加其他任何格斗赛事。
“训练安排呢?”他问。
“我们有专业团队。”刘天明说,“六名陪练,涵盖摔跤、拳击、泰拳、柔术等不同风格。体能教练、营养师、理疗师各一名。训练基地就在旧金山,设备齐全,你可以在那里训练到比赛开始。”
“我要先看看训练基地。”
“当然。”刘天明点头,“喝完这杯茶,我就带你去。”
训练基地
车子开了四十分钟,来到旧金山南部的一个工业区。从外面看,这只是一栋普通的仓库建筑,但进入内部后,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仓库被改造成了一个专业训练场地。中间是一个标准的拳台,围绳是新的。四周分区明确:力量训练区、有氧区、沙袋区、柔术垫区。设备都是高端品牌,保养得很好。
六个人正在训练。两个在拳台上对练,一个在打沙袋,两个在做力量训练,还有一个在垫子上练习地面技术。
看到刘天明进来,所有人都停下来。
“各位,这位是陆晓龙先生,即将加入我们的新选手。”刘天明介绍道,“陆先生,这是你的训练团队。”
他一一介绍:“伊治,前UFc选手,擅长摔跤和地面。金,跆拳道黑带,腿法专家。汤姆,前职业拳击手。马库斯,体能教练。安娜,营养师。刘医生,理疗师。”
每个人都向陆晓龙点头致意,眼神里带着审视和好奇。
“你们继续训练。”刘天明说完,带陆晓龙走到二楼的一个观景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训练区。
“怎么样?”他问。
“很专业。”陆晓龙承认,“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投入这么大资源在我身上?我只是一个外来者,在美国没有任何名气。”
刘天明看着下面训练的人,沉默了几秒:“因为我需要一个真正的冠军。”
他转过身:“这个赛事做了三年,水平一直在提高,但始终缺少一个标志性人物。我需要一个能连胜的高手,一个能吸引更多顶级选手来参赛的招牌。陆先生,你就是那个人选。”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凭我看过你的所有比赛录像。”刘天明直视他,“三十场,每一场我都仔细分析过。你的技术全面,心理素质过硬,战术意识敏锐。更重要的是,你有一种特质——在压力下反而更冷静,在绝境中能找到出路。这是天赋,练不出来的。”
他走下观景台:“跟我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们来到一间办公室。刘天明打开电脑,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密码。里面是几十个视频文件,文件名都是日期和地点。
“这是你‘黑龙’时期的比赛录像。”刘天明点开一个文件,“有些是官方录像,有些是观众偷拍的,有些是我花高价从当年组织方手里买的。”
视频开始播放。画质一般,但能清楚看到年轻几岁的陆晓龙在拳台上移动,步伐灵活,眼神专注。
“这场比赛,你对阵一个蒙古摔跤手。”刘天明说,“对方比你重二十公斤,力量占绝对优势。但你用了三回合,把他体力耗尽了,最后一记转身鞭拳Ko。很多人以为你是侥幸,但我知道不是。”
他暂停视频,放大画面:“看这里,第二回合结束时,你故意露出一个破绽,让他抓住你。他以为机会来了,全力扑过来,但你顺势倒地,用剪刀腿锁住他的脖子。虽然最后没成型,但消耗了他大量体力。这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陆晓龙看着屏幕。那是很多年前的比赛了,他自己都记不清细节,但刘天明说得没错。
“你还记得这场比赛的奖金是多少吗?”刘天明问。
“记不清了,大概十万人民币。”
“十万人民币。”刘天明点头,“现在,一场比赛六十万美元,约合四百万人民币。四十倍的差距。陆先生,时代变了,这个市场已经国际化了,奖金也水涨船高。”
他关掉视频:“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选择你不是一时冲动。我研究过你,了解你的能力,也相信你能赢。所以我才愿意投入这么多资源。”
陆晓龙思考着。对方展示的信息和诚意都很充分,合同条款也清晰。但他总感觉哪里不对,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如果我签约,什么时候开始训练?”他问。
“今天就可以。”刘天明说,“楼上有生活区,你可以住在这里,全心备战。第一场比赛在两周后,拉斯维加斯。”
“对手是谁?”
“第一场是彼得洛夫,绰号‘西伯利亚熊’。”刘天明调出资料,“俄罗斯人,桑博出身,身高一米九三,体重一百一十公斤。力量型选手,但移动速度慢。你的优势很明显。”
陆晓龙看着资料上的照片。伊万确实像个熊,体格壮硕,眼神凶狠。
“第二场呢?”
“如果你赢了第一场,第二场的对手是猜那隆,泰国人,前泰拳冠军。”刘天明说,“第三场对手待定,会根据你前两场的表现决定。”
他顿了顿:“当然,前提是你愿意签约。”
陆晓龙最后看了一眼训练区。六个人正在各自训练,汗水在灯光下反光。这里是专业的,设备是顶级的,团队是齐全的。条件确实诱人。
但他想起当年打黑拳的日子。那些欢呼声,那些血腥味,那些躺在拳台上再也起不来的人。他曾发誓不再回到那个世界。
可是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一份两百万美元的合同。
“合同我可以签。”他终于说,“但有几个补充条件。”
“请讲。”
“第一,我要有自己的医生,定期检查身体状况。第二,比赛中如果我觉得有危险,有权随时认输。第三,比赛后我要有至少一周的完全自由时间,不受任何监控或限制。”
刘天明思考了一下:“第一条可以,但你的医生需要签署保密协议。第二条……可以,但认输意味着输掉比赛,没有获胜奖金。第三条,比赛后三天内必须回到训练基地,我们需要评估你的状态和安排下一场训练。”
“一周。”
“五天。”刘天明让步,“不能再多了。我们需要保持训练连贯性。”
陆晓龙点头:“好。合同改好后,我签字。”
刘天明露出笑容:“明智的决定。陆先生,相信我,这会是你职业生涯的新高峰。”
他按了桌上的通话器:“安娜,准备签约文件,加上陆先生刚才提的三个补充条款。另外,准备203房间,陆先生从今天起住在这里。”
挂断后,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陆晓龙和他握手:“合作愉快。”
但心里那点不安,依然没有消失。
当日下午,训练开始
合同在下午两点签好。陆晓龙搬进了203房间,是个带独立卫浴的单间,简洁但舒适。三点整,马卡斯敲门进来。
“陆先生,我们先做个体能评估。”马卡斯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我需要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才能制定针对性的训练计划。”
评估持续了一个半小时。包括最大力量测试、耐力测试、柔韧性测试、反应速度测试等。测试结束后,马卡斯看着数据,眉头微皱。
“你的数据……好得有点不真实。”他说,“特别是恢复能力,心率在剧烈运动后两分钟就能回到静息水平。这通常是经过多年专业训练的运动员才有的水平。”
“我最近做过系统训练。”
“看得出来。”马卡斯记录着,“不过你的左肩似乎有点问题,在做过头推举时有轻微的不对称。旧伤?”
“以前受过伤,已经好了。”
“我会注意安排训练,避免加重。”马卡斯说,“明天早上六点,开始正式训练。今晚好好休息,安娜会送晚餐来,按营养计划准备的。”
晚餐在六点准时送到。烤鸡胸肉、糙米饭、西兰花、牛油果,分量精确到克。陆晓龙吃完后,安娜来收餐具。
“味道还可以吗?”她问。
“可以。”
“有任何饮食偏好或忌口,随时告诉我。”安娜说,“从明天开始,每天六餐,我会按时送来。另外,训练期间禁止饮酒、吸烟、摄入任何未经批准的补充剂。每周会有一次药检。”
“明白。”
安娜离开后,陆晓龙走到窗边。房间的窗户很小,只能看到外面的一片天空。训练基地是全封闭的,进出需要刷卡。他知道,从签约的那一刻起,他就进入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系统。
但没关系。他需要这笔钱,也需要一个机会,看看这个刘天明到底想干什么。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为什么对方对他的过去如此了解,特别是“黑龙”时期的细节。那些录像,那些分析,不是随便能搞到的。
除非,对方和当年的中国地下拳场有很深的关系。
但阎罗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所以这个刘天明,到底是谁?
陆晓龙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不管是谁,两周后的比赛会是一个开始。他会用比赛来测试对方的真实意图,也用比赛来重新适应这个曾经熟悉的世界。
“黑龙”这个名号,已经沉寂太久了。
也许,是时候让它重新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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