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的对峙，因为贾人达对“萨老头”的怀疑，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余人彦虽然骄横，但并非完全无脑。见贾人达如此在意这个乡下老头，也不禁多看了几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贾师兄，这老东西……有问题？”他低声问。
贾人达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盯着弯腰捡菜的老者。刚才那一下“踉跄”，时机太巧了，巧得不像是偶然。
老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只是专心致志地捡着地上的青菜，动作迟缓，手指还有些颤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乡下老人。
但那丑女——岳灵珊扮的，却明显紧张起来。她紧紧抓着爷爷的衣角，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老人家，”贾人达缓缓开口，“你真是种菜的？”
老者这才抬起头，满脸惶恐：“是……是啊，小老儿在城外种了三十年菜了，街坊邻居都认得我……”
“是吗？”贾人达冷笑，“那你说说，你住在城外哪个村？种的什么菜？菜地有几亩？”
这些问题，对于一个潜伏的探子来说，本该是最基本的准备。但劳德诺为了扮演得逼真，故意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结结巴巴道：“小老儿……小老儿住在西郊李家村……种的是……是白菜、萝卜……还……还有几亩稻田……”
他越说越慌，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
这演技，若是普通人看了，或许会觉得他是被吓坏了。但在南宫宸眼里，却显得有些……刻意。
太刻意了。
一个真正的乡下老人，面对凶神恶煞的青城派弟子，或许会害怕，但绝不会在回答这种问题时如此慌张——这些信息本该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张口就来的。
而劳德诺故意装出来的结巴、冷汗，反而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不是害怕青城派，而是怕身份被识破。
“西郊李家村？”贾人达眯起眼睛，“巧了，我昨天刚去过李家村，怎么没见过你？”
老者脸色一白：“这……这……小老儿今天进城卖菜，平时……平时都在地里干活，您可能没注意……”
“是吗？”贾人达缓缓走近，“那我再问你，李家村东头那口井，井台上刻着什么字？”
这问题问得刁钻。
若是真正的李家村村民，自然知道答案。但劳德诺只是临时找了个身份，哪里知道这种细节？
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说啊！”贾人达厉声道。
老者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忽然捂住胸口，大口喘气：“我……我心脏不好……药……药……”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怀里掏东西。
贾人达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但老者掏出的，只是一个破旧的药瓶，里面装着几粒黑色药丸。他颤抖着倒出一粒，塞进嘴里，然后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丑女连忙扶住他，哭道：“爷爷！爷爷您别吓我！”
这又一出戏。
南宫宸看着，微微摇头。
华山派的演技，还是这般浮夸。
一个心脏不好的老人，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准确地掏出药瓶，倒出药丸，吞下去？而且，那药丸是什么？毒药？还是普通的糖丸？
贾人达显然也怀疑了。他盯着老者，忽然道：“既然老人家身体不适，那就让我们送你回去。来人，扶老人家去李家村！”
两个青城弟子上前，就要去扶老者。
老者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小老儿自己能走……”
“那可不行，”贾人达冷笑，“万一您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们青城派岂不是要背锅？”
两个青城弟子已经抓住了老者的手臂。
就在这一瞬间，异变突生。
老者似乎想挣扎，身体忽然一扭，看似笨拙，却巧妙地从两个青城弟子手中滑了出来。同时，他脚下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去，眼看就要摔倒。
那两个青城弟子连忙去扶。
但就在他们要碰到老者时，老者又“巧合”地身子一斜，避开了他们的手，踉跄了几步，撞在了一张桌子上。
桌子被撞得晃了晃，上面的碗碟哗啦作响。
这一系列动作，看似狼狈，但落在懂行的人眼里，却看出了门道。
那“一扭”、“一绊”、“一斜”，看似笨拙，实则都暗含步法。尤其是最后那一“撞”，看似无意，实则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否则以他那个年纪，撞在桌子上，早就该受伤了。
贾人达眼中精光一闪：“好个‘燕回身’！老人家，你这身功夫，可不像种菜的！”
劳德诺心中大震。
他刚才确实在情急之下，用了华山派轻功中的“燕回身”步法。虽然刻意掩饰了，但还是被看出来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继续装傻。
但贾人达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拿下！”他厉声道。
几个青城弟子拔出长剑，围了上来。
丑女——岳灵珊吓得尖叫，躲在爷爷身后。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诸位，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正是那个青衫书生——南宫宸。
他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余人彦皱眉：“小子，你又想多管闲事？”
南宫宸微微一笑：“不是我想管闲事，只是看不惯你们青城派以多欺少，欺负一个老人和一个姑娘。”
他走到劳德诺身边，伸手扶住他：“老人家，没事吧？”
劳德诺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南宫宸看着他眼中的警惕与疑惑，心中暗笑，面上却平静道：“老人家，你这病……是装的吧？”
劳德诺脸色大变：“公子……你……”
“还有你这孙女，”南宫宸看向岳灵珊，“虽然脸上涂了东西，但眼睛里的神采，却不是一个乡下姑娘该有的。”
岳灵珊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低下头。
贾人达冷冷道：“阁下果然眼力过人。看来，这两人确实有问题。不知阁下与他们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南宫宸摇头，“我只是路过，看不惯而已。”
“看不惯？”余人彦冷笑，“那本公子今天就让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他长剑一挥，直刺南宫宸胸口。
这一剑又快又狠，显然是动了杀心。
但南宫宸却看都不看，只是微微侧身，剑锋便擦着他的衣角刺了过去。
余人彦一愣，正要变招，忽然感觉手腕一麻，长剑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他甚至没看清南宫宸是怎么出手的！
“你……”余人彦又惊又怒。
南宫宸却不理他，转头对劳德诺道：“老人家，戏演得差不多了，该收场了。”
劳德诺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叹了口气，缓缓直起了腰。
他刚才那股佝偻、病弱的气息，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内敛的气质。
“阁下好眼力。”他沉声道，声音也不再苍老，而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贾人达脸色一沉：“你果然是装的！说，你到底是谁？！”
劳德诺没有回答，只是看向南宫宸：“阁下又是谁？为何要揭穿我们？”
南宫宸笑了：“我只是觉得，你们的演技……太拙劣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那‘燕回身’，使出来的时候，肩膀耸得太高，脚步落得太重，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是装的。”
劳德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自认演技不错，没想到竟被说得一无是处。
而就在这时，酒馆外忽然传来一个少年的怒喝：
“住手！”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锦衣少年带着几个镖师模样的人，冲进了酒馆。
正是林平之。
他刚才在茶楼上看到青城派欺压百姓，早就按捺不住。此刻见他们要对一个老人和书生动手，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场戏，因为林平之的加入，变得更加复杂了。
而南宫宸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好戏，果然越来越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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