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的密令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林峰的心湖，激起千层浪。然而，表面上，他必须维持绝对的平静，不能让任何人，尤其是纪纲安插的眼线，察觉到他将有大的行动。
回到北镇抚司的直房，夜色已深。林峰屏退左右，只留下王铁柱、“鬼影子”和“算盘李”三人。烛火摇曳，将四人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墙壁上，显得有几分诡秘。
“头儿，陆大人深夜相召，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吩咐？”王铁柱性子最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林峰目光扫过三人，这些都是他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和得力臂助。他没有直接说出塞外秘宝之事，此事过于惊世骇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只强调了陆炳密令的核心——以追查“血狼”佣兵跨境作案为由，秘密出塞，获取其受雇于京城何人的铁证。
“出塞？”王铁柱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涌现出兴奋与悍勇之色，“他娘的！在京城这鸟地方整天勾心斗角，憋屈死了！去塞外会会那些所谓的‘血狼’，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鬼影子”则显得冷静许多，他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中精光一闪：“塞外茫茫，寻找一支刻意隐匿的精锐小队，无异于大海捞针。需要更精确的线索。”
“算盘李”推了推眼镜，沉吟道：“大人，既然目标是‘血狼’，那么我们出发前的调查，就必须更有针对性。目前我们掌握的两条关键线索——西域奇毒‘黑曼罗’，以及那特殊的军靴改制鞋印，必须深挖到底，看能否在出塞前，就锁定他们在京城的联络点，甚至找到他们与幕后雇主直接联系的证据。这样我们出塞后，才能有的放矢。”
林峰赞许地点点头：“李先生所言极是。出塞是最后一步，在此之前，我们要把京城这条线能挖多深挖多深。”他看向“鬼影子”，“‘黑曼罗’这条线，由你负责。既然你已摸到那药商的踪迹，就不要打草惊蛇，给我死死盯住他！我要知道他每天见了谁，去了哪里，尤其是与那些带有塞外气息的人接触。必要时，可以动用我们自己的眼线网络辅助。”
“明白。”“鬼影子”简短应道，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窗外，显然是立刻去布置监视了。
“柱子，”林峰又看向王铁柱，“你带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兄弟，拿着那鞋印的拓片，秘密排查京城内外所有可能制作或修改这种靴子的匠人铺子，特别是那些靠近军营、或者经常为某些大户人家护院、甚至是暗地里承接一些见不得光活计的店铺。注意，要外松内紧，绝不能让人察觉我们在查这个。”
“放心吧头儿，保证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这靴子的来历！”王铁柱摩拳擦掌，领命而去。
最后，林峰对“算盘李”道：“李先生，你坐镇中枢，负责梳理和分析所有汇集回来的信息。另外，我们秘密出塞所需的装备、干粮、地图、通关文书等一应物资，也由你负责秘密筹备。清单我稍后给你，务必确保万无一失，且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属下明白。”“算盘李”沉稳地点头，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人放心，后勤与情报分析，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分工明确后，林峰独自一人留在房内。他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幅边境地图前，目光落在西北方向那片广袤的、标注着“金帐王庭”和“白狼山”的区域。塞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危险，也蕴藏着巨大的机遇。柳红袖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一丝担忧，也带着一丝期待。
他知道，这次出塞，绝不仅仅是完成陆炳的任务那么简单。这更是他跳出京城这个令人窒息的权力牢笼，在更广阔的天地中磨砺自身、积蓄力量的关键一步。纪纲的阴影，皇子的倾轧，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将显得苍白无力。
接下来的几天，林峰表面上依旧在为赵府灭门案“焦头烂额”，应付着来自各方的打探和压力，甚至故意在纪纲派来的人面前流露出几分“进展迟缓”的焦虑。但暗地里，针对“黑曼罗”和特殊鞋印的调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鬼影子”如同一个真正的幽灵，日夜潜伏，牢牢盯着那个神秘药商。他发现药商极其谨慎，居无定所，每隔一两天就会更换落脚点，而且反跟踪意识很强。但“鬼影子”的耐心和技巧更胜一筹，他并未急于求成，只是静静地观察，记录着药商的一切行为模式。
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鬼影子”传回了第一个突破性的消息。
“头儿，药商今晚子时，在城南废弃的砖窑，见了一个人。”“鬼影子”的声音透过特殊渠道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那人身形彪悍，虽然穿着胤朝百姓的衣服，但步伐姿态带着明显的军伍痕迹，而且……他身上有很浓的羊膻味和风沙气息，绝非京城人士！他们交易很快，那人拿了一个小包裹离开，我跟踪了他一段，此人警惕性极高，专挑阴暗小巷穿行，最后进了……城西的‘富贵赌坊’后巷，失去了踪迹。”
“富贵赌坊！”林峰眼中精光暴涨！又是这里！之前调查京营军械失窃案时，线索就曾隐隐指向这里！而“富贵赌坊”的背后，与二皇子那位奶兄弟脱不开干系！
“确定是‘黑曼罗’交易？”林峰追问。
“不确定具体物品，但时间、地点、人物的隐秘性，以及那药商之前只经手‘黑曼罗’的习性，八成就是！”“鬼影子”笃定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铁柱那边也有了些许进展。他手下一个机灵的校尉，在城南一家不起眼的、据说经常为一些见不得光的私人武装修补装备的老皮匠铺里，软硬兼施，终于让那老皮匠开了口。
“头儿，那老皮匠承认，大概十天前，确实有人拿来一双靴子要求改制，要求加厚鞋底，并且换成一种更耐磨、纹路更深的皮料，样式就和咱们拓印的那鞋印很像！他还记得，来人身形高大，说话带点西北口音，付的是成色极好的银锭，不像普通百姓。”王铁柱汇报道。
“十天前……时间对得上！”林峰精神一振，“那老皮匠还记得那人样貌吗？”
“他说记不太清了，当时那人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边脸。只记得左边眉骨好像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旧疤。”
眉骨有疤！这是一个重要的外貌特征！
两条线索，一条指向“富贵赌坊”这个可能与二皇子有关的销赃和联络点，另一条则提供了疑似“血狼”成员的外貌特征。虽然仍缺乏直接将“血狼”与灭门案，乃至与二皇子联系起来的铁证，但脉络已经越来越清晰。
林峰将“算盘李”整理好的最新情报密报给了陆炳。陆炳的回信很快，只有四个字：“按计划行。”
这意味着，出塞的时机，已经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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