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较量,在朝会之后展开。
接下来的数日,以首辅瞿式耜、次辅吕大器、阁臣王化澄为首的内阁,以及兵部、礼部尚书。
与任僎、方于宣进行了多轮密集的闭门会谈。
杨畏知大多时候作为“陪同”列席,王尚礼则主要负责与兵部接洽,炫耀云南军力。
谈判桌上,任僎、方于宣不再掩饰,直接亮出底牌。
任僎率先开口,不再绕弯子:“瞿阁老、王阁老,明人不说暗话。
我家大帅坐拥云南,带甲数十万,若仅得一公爵,何以服众?何以震慑周边土司、抗衡清虏?
这‘秦王’之封,非为个人荣辱,实为西南大局着想!”
瞿式耜神色凛然,语气低沉:“任先生此言差矣!爵位乃国家名器,岂能因势而授?
太祖定制,异姓不王,此乃万世不易之理!孙将军既受黔国公爵,已是殊恩,当思报效,岂可再行觊觎?”
方于宣立刻引经据典反驳:
“瞿阁老岂不闻‘权变’二字?唐有郭子仪封王,宋有韩世忠封王,皆因功高盖世,时势所需!
如今国势倾颓,正需倚重孙大帅这等擎天之柱,若拘泥于祖制,寒了将士之心,这抗清大业谁来支撑?莫非朝廷要自毁长城吗?”
这话已带质问之意。
王化澄性格相对沉稳,但此刻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封王一事,朝廷自由法度,自有祖制,此例一开,各地镇将纷纷效仿,朝廷威信何在?纲常何在?!”
任僎冷笑一声,语气转硬:
“威信?纲常?若无实力,空谈何益!我家大帅拥兵自重是不假,但这兵锋是对准清虏,还是……可就两说了。”
任僎赤裸裸的威胁,让房间温度骤降。
听到任僎言语之间的威胁,瞿式耜、王化澄等内阁大臣和六部堂官冷笑不已。
若是朝廷刚刚抵达桂林的那段时间,任僎的威胁,他们还真的慎重考虑。
可现在,焦琏、秦良玉等将领,正在按照皇帝的旨意持续扩军。
广西云南交界之地,除了徐啸岳的腾骧左卫,目前也已经有一个步卒卫所满编。
这段时间,朝廷给徐啸岳部拨付了不少火铳以及火炮,此外还有十余万旦粮草源源不断的供给徐啸岳部。
同时还有另一个卫所正在招募训练新军。
此外桂林一地目前已有一万余新兵完成先期训练,加上京营和白杆兵原有的精锐老兵,甚至还有卢鼎部以及白贵部。
如今的朝廷,随时都能拉出一支三万战兵,随时可支援徐啸岳部。
反观孙可望部,虽号称二十万,但实际上从四川撤出的大西军,众人预估其中战兵在四万到七万。
虽然战兵数量上超过朝廷,但无论是甲胄、兵器等,孙可望的大西军远不如朝廷如今的兵马。
这段时间火器司每月固定产出燧发枪,火绳枪还有各类火炮以及掌心雷等等。
武器装备足以弥补双方的实力差距。
且朝廷兵马士气正盛,将士们渴望建功立业。
孙可望四将军尽皆能征善战之辈,但朝廷的将领也并非是绣花枕头。
无论是李成栋进攻桂林的那次,还是朝廷发兵歼灭陈邦傅部。
焦琏、卢鼎、马万年、白贵等一众将领,已经通过这两次战争证明了他们的军事能力。
手里兵强马壮,瞿式耜与王化澄等文臣腰杆子硬了不少。
他们也自然不惧任僎的威胁。
瞿式耜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方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硬气:
“任先生,好大的威风!莫非以为我大明朝廷,还是半年前那般,需要仰人鼻息吗?”
不等任僎回答,便屈指数来,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敲在任僎等人心上:
“论兵力, 我广西现有焦琏、秦良玉、卢鼎、白贵等部精锐老兵,随时可拉出五万战兵!”
“论装备,” 兵部尚书吕大器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自豪,
“我军将士尽皆披甲!桂林火器司每月稳定产出各类火器装备全军,其火力之强,恐非尔等所能想象!
尔等号称二十万,其中战兵几何?甲胄兵器,可能与我朝廷精锐相比?”
“论士气粮饷,”
王化澄冷笑补充,“我军新胜李成栋、全歼陈邦傅,将士用命,渴望建功!
朝廷府库虽不充盈,但供给前线、支撑数场大战,处处有余!反观孙将军,坐困云南,钱粮筹集,恐怕不易吧?”
瞿式耜直视任僎:“任先生,你回去不妨转告孙将军,朝廷念在联合抗清的大义上,已给予其国公之位,总摄云贵之权,望其好自为之,恪守臣节!
若有人不自量力,妄动刀兵……哼,我大明王师,正缺一场大捷来振奋天下人心!
看看是孙将军那疲敝之师先叩开我广西雄关,还是我朝廷虎贲,先饮马滇池!”
这番强硬至极、底气十足的回击,完全出乎任僎、方于宣的预料。
任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方于宣也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朝廷,早已不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了。
一直沉默的杨畏知,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亮光。
眼看谈判要破裂,杨畏知轻咳一声,适时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
“诸位,息怒,息怒。任先生、方先生言语虽直,然其忧虑,也非全无道理。
孙大帅……性情刚烈,麾下骄兵悍将确实需高位方能安抚。
朝廷若一味坚拒,万一云南生变,这抗清局面……唉。”
他这话看似在劝和,实则点出了朝廷最担心的问题,孙可望可能狗急跳墙。
他转而看向朝廷诸公,语重心长:
“下官斗胆进言,朝廷或可考量,是否能在‘秦王’封号上有所变通?
譬如,给予‘郡王’待遇,或加以‘假黄钺’、‘使持节’等至高权柄,名虽非王,实同王爵?既能全朝廷体面,亦可安孙大帅之心。”
杨畏知提出了一个较为折中的方案。
吕大器开口道:“杨先生此议,看似两全,实则仍违祖制!权柄过大,恐成藩镇之祸!”
吕大器的话音落下,大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任僎和方于宣脸色阴沉,显然对朝廷的顽固极为不满。
瞿式耜眉头紧锁,沉吟不语,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轻易松口,但也不能将谈判彻底逼入死局。
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审慎:
“杨先生所议‘郡王’或‘假黄钺’之权,虽较‘秦王’稍逊,然其本质,仍与祖制有违,非同小可。
此事……非我等臣子所能擅决,需由陛下圣心独断。”
他既没有当场驳回杨畏知的提议,留了一丝可能性,又将最终决定权推给了皇帝,这是典型的官场拖延与推诿战术。
任僎闻言,鼻翼微张,显然对这种敷衍极为不耐。
但他强压着火气,知道在“秦王”封号上暂时难以突破。
便决定猛攻第二点,试图打开缺口。
他深吸一口气,将话题强行转向移跸之议:
“好!即便王爵之事需陛下圣裁,暂且搁置。
那另一件关乎陛下安危、朝廷存续的大事——移跸昆明,总该议一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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