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大妈扯着嗓子问：“秀芳，你这新对象出手可真大方，不知道是做啥营生的呀？”
蒋秀芳撩了一下头发：“他是运输队的司机，专门跑长途的，认识的人多，手里也有门路，全国各地跑，啥新鲜东西都弄得到。”
奚棠没忍住问道：“秀芳姐，长途司机的待遇都这么好的嘛，不仅工资高，就连票也这么多。”
蒋秀芳还没说话，沙丽荣抢先开口：“司机可是八大员之一，那待遇可是出了名的好，特别是长途司机，出车补贴就不少了。能当上司机的都是顶顶有本事的人。不像有些人，没本事还爱打听别人闲事。”
她轻蔑的目光从奚棠脸上扫过。
不过反应最大的并不是奚棠，而是叶月娥。她觉得沙丽荣这句话就是替蒋秀芳在嘲讽自己，咬着唇：“这还没结婚就送这送那的，会不会不太好呀？咱们女人还是得矜持点，不然会被人说生活作风不好的！”
“我们是大领导鼓励的自由恋爱！”蒋秀芳提高了声音，“他说了下个月就跟我提亲，到时候让你们看看啥叫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我对象他跑运输挣得多，以后我家孩子天天都能吃上肉！不像某些人，只能在背后说闲话。”
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叶月娥了，勾搭的对象竟是跟赵大柱一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哪像自己，追求者不是青年才俊就是领导。还有奚棠也烦人得很，李老太在院里帮着卫淑花，她就在派出所看自己的热闹。
曹大妈凑上前追问：“秀芳啊，能不能让你对象帮忙捎点紧俏的布料？听说南方的花布样式多，价格还便宜！”
“还有我！我家那口子想买点南方的茶叶，跑了好几趟供销社都没买到，你这对象能不能帮忙捎点？回头我把钱给你！”
“我家孩子最最喜欢吃沪市饼干了，也给我捎点……”
蒋秀芬都爽快地答应了：“这有啥难的，等他下次出车我跟他说，让他给你们都捎点！”
沙丽荣也急了：“秀芳姐，我想要沪市的口琴，你让你对象给我带一个呗！供销社的又贵又不好用，你瞧瞧，就这样的还花了我好几块钱和两张工业票，早知道我就不买了！”
她一边说一边显摆着手里新买的口琴。
一直待在人群后面的刘婶子原本还在笑呵呵地看热闹，听到女儿的话立马就急了。她挤到前面，攥着女儿的手就问：“老二，你哪来的钱买口琴？是不是把家里买肉的钱用了？”
沙丽荣挣扎：“妈，你把我的手拉疼了，放开我！”
刘婶子现在可顾不上她的手会不会疼：“我给了你五块钱去买肉，现在肉哪去了？”
“我没买肉！”
“没买肉，那钱呢？还有肉票呢？”刘婶子追问。
“钱我用了，肉票我找人换成了工业票，都买口琴了。”沙丽荣理直气壮。
刘婶子都快晕过去了：“这可是家里唯一的肉票了，你知不知道你让咱们家过年吃不上肉了！”
沙丽荣撅起嘴：“你一天天就会钱钱钱肉肉肉的，真俗气。我宁可不吃肉，也要享受音乐和艺术！”
“你怎么那么自私啊！你不吃肉其他人还要吃呢！”
沙丽荣跺脚大喊：“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庸俗到极点的母亲！你什么都不懂，不懂音乐，不懂艺术。一点见识都没有，就像一个井底之蛙，没劲透了！”
刘婶子这次没有惯着她，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口琴：“你把口琴给我，我要把它退了。”
“我不给！”沙丽荣拼命挣扎。
有邻居试图上去劝架：“刘婶，算了吧，孩子喜欢就让她留着吧。”
“你说的轻巧！”刘婶子回过头瞪她，“我们家过年怎么办，你给我们家买肉？”
“你们家没肉关我啥事。”邻居嘟囔了一句就躲远了。
刘婶子回过头继续抢口琴：“把口琴给我！”
“我不！”
两人都急眼了，争执之下，口琴“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沙丽荣踉跄着退后两步，大声哭喊：“我恨你，我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家里！”
她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二妹！”
“二姐！”
“你们给我站住，不许追！”
沙国繁和弟弟妹妹们想追，被刘婶子喝止了。她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口琴，试图把它拼起来，可惜的是一点用都没有。
沙老太也终于过来了，她弄明白发生什么之后，又气又急，觉得在邻居面前丢脸丢大了，拽起刘婶子就往家走。
沙国繁也觉得丢人，臊眉耷眼地跟在母亲和奶奶身后。路过奚家的时候，抬眼看到奚棠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一家，一副吃瓜的表情，就差手里捧把瓜子了。
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啊”地大喊一声，低着头猛冲回家。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奚棠也不例外，她纳闷：“他发什么颠？”
“觉得丢人了呗。”李老太很淡定，她瞄了一眼外孙女，是真没开窍啊。
沙国繁冲回家里，不断回想起奚棠的神色，心里羞恼无比。
刘婶子追进来没好气地问：“老大，你刚刚瞎喊什么啊？不嫌丢人啊！”
沙国繁握拳：“妈，你也知道丢人了？有什么事就不能回家好好说嘛？非得在外面丢人！”
刘婶子怔愣：“你嫌我丢人？”
“难道不丢人吗？你就不能学学人家奚医生？”沙国繁语气里都是失望，“奚医生为人做事大方知礼，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从来都不会像你这样为了三瓜两枣的就撒泼骂人，怪不得爸宁愿在外面喝酒也不回家！”
沙家老四沙国旺没忍住附和了一句：“妈，我也觉得你应该和奚医生学习一下。二姐就是买了一个口琴，你至于这么凶吗？我看奚棠姐姐整天去供销社买吃的买玩的，奚医生也没骂过人，还会问她钱够不够花........”
刘婶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愣愣地看着两个儿子。
老三沙国兴上前扶住她，生气看着两人：“大哥，小四，你们太过分了！”
沙国繁和沙国兴说完话以后也有点后悔，拉不下面子道歉，气氛一时之间僵住了。
最后是刘婶子打破了僵局，她对沙国兴说道：“老三，你扶我回房间歇一下。”
沙老太心疼孙子，看两人站在堂屋里一副无措的样子，说道：“老大，老四，没事的，你妈气过就好了。”
说完，她又大声朝房间里的刘婶子喊：“儿媳妇，差不多就行了，这么大年纪了别像小姑娘那样闹脾气，年夜饭还没做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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