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的轰鸣声逐渐被一种低沉的、持续的背景噪音取代,像是大型通风系统的嗡鸣。刺眼的日光灯取代了舱内的昏暗,消毒水的气味浓烈而刻板,压过了之前的血腥与雨土味。林枫的意识在疼痛和疲惫的深渊边缘浮沉,感觉身体被平稳地移动,担架轮的滚动声在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摩擦音。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上方是洁白无瑕的天花板,嵌着整齐的灯板,光线均匀而冰冷。空气干燥,温度恒定得让人不适。他被推入一个狭小的房间,墙壁是柔和的浅灰色,除了一张可调节的医疗床、几个闪烁着数据的监护仪和一个挂着输液袋的金属杆外,空无一物。没有窗户。一扇厚重的、带有观察窗的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锁舌落下的“咔哒”声清晰可辨。
安全医疗点?
右腿被小心翼翼地固定在一个支架上,专业的夹板取代了简陋的树枝和绷带,剧痛被持续的镇痛泵压制,变成一种沉闷的、深可见骨的钝痛。肋骨的伤口被重新清创缝合,每一次呼吸仍带着刺痛,但已不再难以忍受。两名穿着浅蓝色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医护人员沉默而高效地操作着,检查伤口,调整输液速度,记录数据。他们动作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交流,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林枫没有反抗,也无力反抗。他任由他们摆布,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大脑却在缓慢地重启,梳理着混乱的记忆碎片:风雨石屋、信标红光、直升机、还有……安娜。她怎么样了?
“安娜……”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一名医护人员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用平淡无波的语调回答:“她在隔壁接受治疗。生命体征稳定。”
标准的、不带任何信息的答复。林枫不再追问,保存着仅存的体力。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冰凉的药液流入血管,对抗着体内肆虐的炎症和虚弱。绝对的安静和孤立感包裹着他,时间失去了流速。
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进来的是山猫。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深色作战服,脸上的油彩洗净,露出棱角分明的面容,但眼神中的疲惫和警惕并未减少。他挥手示意医护人员暂时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感觉怎么样?”山猫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声音依旧低沉,但少了几分战场上的杀气。
“死不了。”林枫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这是哪里?”
“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山猫的回答滴水不漏,“沈小姐的产业之一,医疗等级很高,保密性更强。你需要彻底的治疗和恢复。”
“安娜呢?”林枫最关心这个。
“她情况复杂。”山猫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失温、脱水、电解质紊乱,还有长期药物依赖和神经功能抑制的后遗症。但更麻烦的是……她的心理状态极不稳定,记忆碎片化,且有强烈的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时间和专业干预。”
林枫沉默了片刻。他见过伊莲娜的疯狂,能想象安娜承受了什么。“那些雇佣兵……是谁的人?”
“还在查。”山猫的眼神锐利起来,“装备很杂,没有明显标识。但行动模式专业,目标明确。不像是圣所直属的‘清道夫’,更像是受雇的第三方。可能是‘圣殿’通过其他渠道派来的灭口小队。”
圣殿的触角果然无处不在。林枫感到一阵寒意。“接下来怎么办?”
“你和安娜是关键的证人和……资产。”山猫用了一个冰冷的词,“沈小姐需要你们提供关于圣所和圣殿内部运作的一切信息。同时,确保你们的安全是首要任务。建筑师不会善罢甘休。”
“资产……”林枫咀嚼着这个词,感到一丝讽刺。从囚徒到钥匙,再到资产,他始终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好好休息。”山猫站起身,“恢复体力是第一位的。有什么需要,按床头的呼叫器。外面有人二十四小时值守。”
山猫离开后,房间再次陷入死寂。林枫尝试活动了一下手指,虚弱感如同潮水。他不再是那个在绝境中挣扎逃亡的林枫,而是一个被严密保护的、等待被“使用”的伤者。这种失去自主权的无力感,比身体的疼痛更令人窒息。
接下来的几天,在严格的控制下度过。治疗、检查、进食、睡眠……生活被切割成精确的片段。医护人员如同影子,来去无声。食物是精心配比的流质和营养餐,毫无滋味。唯一的“娱乐”是床头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只能接收特定新闻频道的小屏幕,内容枯燥乏味,显然是经过筛选的。
他没有再见到安娜,也没有见到沈墨浓。山猫偶尔会来简短沟通,主要是确认他的恢复情况,对核心信息避而不谈。灰狼更是如同消失了一般。
这种被隔离、被信息屏蔽的状态,让林枫内心的焦躁与日俱增。他像一头被拔去利齿的困兽,囚禁在无菌的牢笼里。
直到第四天下午,情况有了细微的变化。
来为他更换伤口敷料的,不再是之前那两名沉默的医护人员,而是那位在直升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医生。她依旧穿着无菌服,但没戴护目镜,露出一双冷静、专注的杏眼。她的动作同样专业利落,但比之前那两人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感。
她仔细检查了林枫腿伤的愈合情况,记录着数据,偶尔会用指尖轻轻按压周围组织,观察他的反应。她的触碰冰凉而稳定,不带任何情感色彩。
“恢复得比预期慢。”她突然开口,声音透过口罩有些模糊,但语调平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软组织损伤严重,并发感染影响了愈合速度。而且,你长期处于高度应激状态,身体透支太大。”
林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这个女人身上有种不同于山猫和普通医护人员的气质,更像是一个……研究者。
她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应,继续着手上的工作。在处理好腿部伤口后,她转向林枫,目光落在他左胸心脏上方的位置——那里,圣所留下的伤疤被纱布覆盖着。
“这里的伤,怎么来的?”她问,语气依旧平淡,但眼神锐利了一分。
林枫心中一凛。这个伤疤,是他与圣所、与那种诡异共鸣最直接的联系,也是他最深层的秘密之一。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肌肉。
“旧伤。”他含糊地回答,移开了目光。
女医生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更换了胸口的纱布。她的指尖在揭开旧纱布时,似乎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但动作流畅,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然而,林枫却捕捉到了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极难察觉的探究神色。
换完药,她收拾好器械,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说了一句:“焦虑和戒备不利于康复。在这里,你至少是安全的。”
门在她身后关上。
林枫躺在病床上,心中波澜起伏。这个女人是谁?她似乎对那个伤疤格外关注?是沈墨浓安排的深度体检的一部分?还是另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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