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迎回我的妻子”,如淬了寒冰的利刃,跨越两界,精准无误地刺入我的心脏。
明日此时,魔界将不复存在。
我站在魔宫之巅,狂风卷起我墨色的长发与宽大的袍袖。
我能清晰地感知到,修仙界那一方,无数强大的气息正在集结,剑气、法咒、丹药的灵光冲天而起,汇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而立于那洪流最前方的,便是他——空妄。
他的声音再度传来,穿透空间,只响彻在我的耳畔:“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去取?”
我笑了,笑声凄厉,传遍我身后广袤的魔域。亲自来取?空妄,你未免太小看我,也太小看这片我誓死守护的土地。
我闭上眼,双手在胸前缓缓结印,口中吟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那是我血脉深处与生俱来的记忆,是天道传承的力量。随着我的吟诵,整个魔界的大地开始震颤,黑色的魔气与金色的神力自我体内喷薄而出,交织、盘旋,在魔界的苍穹之上,化作一个覆盖天地的巨大阵法图腾。
一半漆黑如墨,吞噬万物;一半圣洁如光,普照众生。阴阳流转,生死相依,一个巨大的阴阳阵法,如天神张开的巨伞,将整个魔界牢牢护在其中。
“又天道传承,又阴阳阵法。”
空妄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兴奋与疯狂颤抖。
他仰头大笑,笑声狂妄而刺耳:“好!好得很!”
下一瞬,一股磅礴的金光自修仙界的方向冲天而起,与我阵法的光芒遥遥呼应,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天道传承……但这改变不了什么。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阵法强,还是我的佛道之力,以及这颗魔胎更胜一筹!”
话音未落,他身后浮现出一尊顶天立地的金色佛像虚影,佛像宝相庄严,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那巨大的佛手缓缓抬起,带着足以压塌山峦的重量,朝着我的魔界屏障,一寸寸压下。
阵法嗡鸣作响,金光与黑芒剧烈闪烁,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我感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又不能全力以赴,怕伤及胎儿。而他竟是动了真格,要强行破阵!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知道,单凭这阵法,挡不住他。这个男人,一旦被执念烧尽了理智,便会化身为世间最恐怖的魔。
我抬起头,对着虚空,呼唤:“父亲,可来相救?”
霎时间,风云变色,九天之上降下一股浩瀚无垠的意志,那意志超越了世间一切法则,冷漠而公正,正是洪荒天道之力。
压向魔界的佛手猛地一顿。空妄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清晰的忌惮。
但他只是停顿了一瞬,那丝忌惮便被更加汹涌的疯狂所取代。他冷哼一声,声音里满是决绝:“即便他是天道,今日也休想阻拦我接回我的妻子!”
他竟是加大了佛道之力的灌注,那巨大的佛像虚影发出低沉的轰鸣,佛手继续坚定不移地向着下方压来。
“你以为喊来外援就能吓到我?”他嘴角的弧度带着冰冷的挑衅,“让他来吧,我倒要看看,这天道之威,与我这魔胎之躯,谁更强大!”
我看着他那张因执念而扭曲的绝世容颜,心中最后一点希冀也化为灰烬。既然如此,那就都别活了!
我将目光转向脚下的大地,声音冰冷如刀:“魔界天道,此时不现身更待何时?”
随着我一声令下,整个魔界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一股同样磅礴,却充满了暴戾与毁灭气息的意志从地底深处苏醒,化作一道冲天的暗红色光柱,与洪荒天道之力汇合,共同抵御着那只金色的佛手。
“来得好!”
空妄的神色愈发凝重,但他脸上非但没有惧色,反而战意更浓。
他双手快速结印,身后的金色佛像虚影瞬间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的金光几乎要将整个魔界的天空都染成金色。
“今日,我便要让这天道也知晓,我要带回我的人,谁也拦不住!”
他腕间的九玄佛珠疯狂转动,发出急促的嗡鸣,
两股天道之力的威压激烈地碰撞、抗衡。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三股力量的角逐下颤抖、呻吟。
我们陷入了可怕的僵持。
他依然维持着双手结印的姿势,眼神坚定地穿透层层能量风暴,望向我。
“放弃抵抗吧,跟我回去。”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天道威压的轰鸣,直达我的耳中,“你我之间的事,何必牵扯这天道。”
我望着他,只觉得荒谬又可笑。是谁率领一大半仙门兵临城下?是谁要踏平我的魔界?如今,他却说何必牵扯?
我冷笑着反问:“你一个小小修仙者,觉得你能赢得了天道吗?”
“小小修仙者?”他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更带着无尽的狂妄。
他周身的佛道之力与潜藏的魔胎之力开始交融,金光与黑气缠绕,竟隐隐爆发出超越天道威压的气势。
“我本是魔胎,今日,为了带你回去,我便让这天道也见识一下,我空妄的决心!”
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那巨大的佛像虚影发出一声震天怒吼,佛手携带着毁天灭地之威,再次狠狠压向魔界!
“轰—!
阴阳阵法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裂开了一道缝隙。
我看着他身后那些密密麻麻、严阵以待的修仙者,他们眼中闪烁着狂热与贪婪,仿佛已经看到了踏平魔界、瓜分宝藏的那一刻。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冷了下去。
“那你千万不要后悔!”
我对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随即,我不再维持阵法,而是将所有的天道之力调转方向,如同一柄无形的利剑,指向他身后那数万修仙大军。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在那至高无上的天道之力面前,一切生灵都渺小如尘埃。金光扫过,那些所谓的修仙界精英,那些大半仙门的弟子长老,连同他们的法宝飞剑,都在瞬间化为了一片血雾。
刹那间,魔界之外,血流成河,尸骨无存。浓郁的血腥味冲天而起,将天空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红色。
空妄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怔怔地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大地,和那片尚未散尽的血雾,心中涌起滔天的悲愤。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口中飞速地念诵着超度的经文,金红的光芒笼罩住那些残存的魂魄,将他们送入轮回。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向我,面色平静得可怕:“你竟真的下手……”
他顿了顿,语气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更加坚定的执拗:“但这改变不了什么,你我之间,终有个决断。”
九玄佛珠,光芒不知何时已变得一片血红,与我周身的天道之力相互呼应,却又隐隐抗衡。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沾染了无数同门鲜血,却依旧不悔的脸。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逼我到这一步?
既然你不后悔,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就亲手,毁掉你执念的根源!
我抬起手,掌心对准了他,以天道之力,将他的魔胎之力抽出!
我泣不成声,最后一次警告他:“你别后悔。”
★★★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天地本源的伟力瞬间锁定了空妄。那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更为残忍的剥离。
他只觉得灵魂深处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与他生命相连的东西,正被硬生生地往外拉扯。
他闷哼一声,身形剧烈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那是他与生俱来的魔胎之力,是他力量的根源,是他身为“魔胎的证明。
他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抬头望向那个泪流满面的我,眼中没有丝毫的后悔,只有无尽的心痛与执着。
“我不后悔。”
他体内的佛道之力疯狂运转,试图压制住魔胎之力被抽离所带来的反噬,但那无济于事。
★★★
一丝鲜血,顺着他苍白的唇角溢出。
“即便失去魔胎之力,我也要带你回去。”
我看着他嘴角的血,看着他明明痛苦到极致,却依旧固执地望着我的眼神,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我哭着,手上抽离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好,那就不要后悔。”
“砰”的一声,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坚硬的地面被砸出两道蛛网般的裂痕。一口鲜血再也抑制不住,从他口中夺路而出,喷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
可他依旧执拗地抬起头,用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眼眸,死死地凝视着我。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随着魔胎之力被不断抽出,他身上的气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下去。但他的语气,依旧决绝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唯带你回身边一事,绝不更改。”
他竟不顾自己身形虚弱,缓缓地抬起手,想要拭去我脸上的泪水。
“莫哭……”
他的指尖剧烈地颤抖着,终究还是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下。魔胎之力已被我抽出大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我既已选择,便不会后悔。”
我哽咽着看着他,看着他为了维持最后的尊严,努力挺直的脊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别哭了,我……”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身体摇摇欲坠,气息也愈发虚弱,几近消散,“我没事。”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猛地收回了手。那股抽离他力量的伟力瞬间消失。
他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下来,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望着我转身离去的背影:“等我……...”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因身体太过虚弱而彻底失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身影消失在魔宫深处的房间门口。随后,他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我背对着他,没有回头。血腥的战场,寂静无声,只剩下风的呜咽。我抬手拭去脸上的泪,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魅姬”
暗影一闪,魅姬已单膝跪在我身侧。“主上,有何吩咐?”
我望着不远处那抹金红,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送他回仙界。”
魅姬抬眸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恭敬地应了声“是”。她起身走向空妄,动作算不上轻柔,却也没真的苛待。扛起他的那一刻,她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您自己多加小心。”
黑影裹挟着那抹刺眼的金红消失在天际,我才缓缓松了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魔界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我指尖发凉。
“主上。”花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她走到我身边,轻轻扶住我的手臂,目光扫过魅姬离去的方向,眉头拧成了疙瘩,“那和尚真是不知死活,竟敢惹主上伤心。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花溪定当全力以赴!”
我摇了摇头,只觉得心乱如麻。“陪吾走走吧。”
“好。”花溪温顺地应着,放慢脚步与我并肩而行。魔界的花海在脚下铺展开来,绚烂得近乎妖异,红色的、紫色的、金色的花朵恣意盛放,却驱不散我心头的阴霾。微风拂过,几缕梨花般的花瓣从花溪发间飘落,带着她特有的清冽香气。
“主上,您想往哪儿走?”她时不时侧头看我一眼,眼中的担忧满得快要溢出来,却又懂事地不多言语。
“随便到处走走。”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目光落在那些摇曳的花朵上,思绪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被送走的人。他昏过去之前,那句微弱却执着的“等我”,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和花瓣摩擦的细碎声响。
过了许久,花溪才轻声开口:“主上,那和尚被送回仙界后,恐怕修仙界不会善罢甘休。”
她顿了顿,“不过您放心,若他们敢来犯,我们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她看向我的侧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主上….您真的放下他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强装的镇定。我停下脚步,望着远处翻滚的魔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不下,但是他…….”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我和他之间,隔着的又岂止是仙魔殊途。
“主上……”花溪轻叹一声,也停了下来,转身面对我。“感情之事本就复杂,那和尚虽为修仙界圣子,却对主上一片痴心,只是…..”她斟酌着用词,“他身处修仙界,与我魔界终究是敌,主上可要想清楚日后如何是好。”
微风拂过,一片梨花花瓣轻轻落在我肩头。花溪伸手为我拂去,指尖的温度很轻。
“且看他如何做选择吧!”我深吸一口气,或许,我该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自己一个了断。
“是,主上。”花溪点头,抬眸望向天空,若有所思,“无论如何,花溪都会一直陪在您身边。”
她低头看向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对了主上,今日是九月初三,再过些时日便是重阳节了,主上可有何打算?听说凡俗间在重阳节有登高赏菊、插茱萸的习俗,甚是热闹。”
她显然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我心中微动。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那样纯粹的人间烟火了?“那我们就去看看。”
“好呀,主上!”花溪眼睛一亮,随即又有些担忧,“不过,我们去凡俗间的话,要不要乔装打扮一下?毕竟主上您的身份……若是被人认出,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她手指轻轻绞着衣角,等待着我的决定。
“好。”我挥了挥手,周身魔气涌动,再落下时,身上已换了一身素雅的凡间妇人装,荆钗布裙,倒也干净利落。
花溪眼中闪过惊艳,连忙也换上一袭淡粉色的凡间女子衣裙,三千发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戴上一支梨花木簪,更显得清丽动人。
“主上这一身真好看,”
她原地转了一圈,裙摆飞扬,宛如一朵盛开的梨花。
“花溪这样打扮,可还妥当?那我们这就出发吧,我知道凡俗间有个地方,重阳节时的景色特别美,保证尊上会喜欢!”
“很好看,那就走吧。”
花溪挥手打开一道空间裂缝,恭敬地侧身让我先走。“主上,请。”
踏入裂缝的瞬间,周遭的气息便变了。
浓郁的魔气被隔绝在外,取而代之的是凡间特有的、混杂着泥土、炊烟和人声的热闹气息。
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我们已身处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您看,这里的人好多啊,好热闹!”
花溪兴奋地看着周围,像个第一次下山的孩子。
她突然凑近我耳边,压低声音道:“主上,您闻到了吗?那边好像有卖重阳糕的,闻起来好香。”
我看着她雀跃的样子。
“走,我给你买。”我拉着她朝糕饼摊走去,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我好像很久没有带你们出来过了。”
“谢谢主上!”花溪受宠若惊地睁大了眼,随即开心得像个孩子,乖巧地跟在我身后。
她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主上,您瞧那边的风筝,飞得好高啊!还有那些卖茱萸香囊的摊子,香气四溢。”
她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暂时忘却了魔界与修仙界的纷争。
我给她买了几块重阳糕,递到她手中。“喜欢就去看看!”
“主上,这个茱萸香囊好精致!”
花溪拿起一个绣着菊花图案的香囊,放在鼻下轻嗅,又转头看向我。
“我买两个好不好?”不等我回答,她便向摊主付了钱,将其中一个递给我。
“这个给主上,戴着它就不怕蚊虫叮咬了,而且……”她眨眨眼,声音带着几分俏皮。
“闻起来香香的,像主上一样让人喜欢。”她咬了一口重阳糕,眼睛弯成了月牙,“唔,真好吃!主上也尝尝。”
我摇了摇头,将香囊系在腰间,那股淡淡的草药香似乎真的能安抚人心。
“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花溪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神色,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主上是还在想那和尚的事吗?您别太忧心了,或许他真能如您所愿,做出正确的选择。”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主上,我们去前面的山上登高吧,现在时间正好,到了山顶还能看到日落呢。”
“好!”我点头,“走的话只能慢慢去了,现在这样……”
这身凡间的装扮,自然不能像在魔界那般御空而行。
“没关系的,主上,我们就慢慢走,权当是欣赏沿途风景了。”花溪温柔地扶住我的手臂,放慢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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