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时间十五天后，岩石号货运舰剧烈地颠簸了一下，仿佛穿过了一层无形的粘稠薄膜。
最终停靠在一个巨大的、如同废弃海星般吸附在小行星上的太空站——岩螺中转站。
这里是通往摇篮星云为数不多的合法前哨之一，混乱与秩序在此地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空气循环系统带着一股金属锈蚀和不明香料混合的刺鼻气味，通道内灯光昏暗，各式各样的种族穿着五花八门的装备擦肩而过，眼神中大多带着警惕与审视。
林曦棠提着她的考察箱，随着稀疏的人流走下舰船。
她的感知在这里自动放大，无数杂乱的能量信号冲刷着她的感官——
劣质能量武器的残留波动、隐蔽的监听设备发出的微弱嗡鸣、还有某些非人物种身上散发出的、带着敌意的情绪。
她需要找到一个能带她进入星云内部、前往第三行星轨道附近的人或方法。
官方渠道在这里几乎不存在。
按照顾延霖教授提供的隐秘联系人信息，她走进一家名为锈蚀齿轮的酒吧。里面光线更加昏暗，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烈酒和焊接剂的味道。
她在角落找到一个空位，点了一杯最普通的合成果汁，安静地观察着酒店人来人往的客人。
她的目标是一个叫“老狗”的信息掮客。
根据描述，那是一个总戴着破旧护目镜、左臂是生锈机械义肢的提夫林人。
等了约莫半小时，目标出现了。
他推开酒吧吱呀作响的门，扫视了一圈，目光在林曦棠身上停顿了半秒，然后径直走向吧台，和酒保低声交谈了几句。
林曦棠正打算过去，一个身影却抢先一步，滑进了她对面的座位。
这是一个男性人类，看起来三十岁左右，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沾满油污的飞行员夹克，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神却异常锐利。
“嘿，生面孔，学者？”他歪头看了看林曦棠手边的考察箱。
“要去星云里面？找‘老狗’那种老油条可不行，他只会把你卖给最高价的蠢货或者……更糟的。
林曦棠不动声色：“你有更好的建议？”
“当然。”男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飞蛾号’，最快的二手突击艇，配备伪装的民用扫描阵列。”
“我，凯德，最好的星云飞行员兼临时保镖，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他指了指窗外停泊区一艘看起来其貌不扬、甚至有些破旧的小型飞船。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曦棠问。
她的感知告诉她，这个男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恶意，但能量波动很活跃，显然不是普通角色。
凯德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就凭我知道你要去的地方不一般。寂静尖塔，对吧？那地方邪门得很，普通的导航仪靠近了都会发疯，只有熟悉星云内部能量乱流的老手才找得到路。”
“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那地方最近可不太平，有几波人也摸过去了，装备精良，不像善茬。”
林曦棠心中一动。
除了她，还有别人在打寂静尖塔的主意？
是星耀集团的人，还是军方？
或者是……“阴影”？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她追问。
凯德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观察，小姐。你一下船就在找信息贩子，眼神一直在扫视星云内部的星图。”
“再加上你这身行头和气质，一看就不是来挖矿或者做小生意的。寂静尖塔是这片星域最近唯一值得你这种‘学者’冒险的目标了。”
这时，吧台边的“老狗”似乎完成了交易，瞥了林曦棠这边一眼，眼神阴鸷，随即转身离开了酒吧。
“看吧，”凯德摊摊手。
“你已经被盯上了，跟我合作，至少我能保证你活着抵达目的地，至于到了地方之后……”他耸耸肩。
“那就各凭本事了。”
林曦棠快速权衡着。
这个凯德看起来比“老狗”更不可控，但他透露的信息很有价值，而且他似乎确实有能力。
独自雇佣一艘船和飞行员，风险同样不小。
“你的价格。”林曦棠直接问。
凯德报了一个数字，不算离谱，但也不便宜。
“可以。”林曦棠点头。
“但是我要加一个条件，你同意我们再谈。”
“什么条件？”
路上一切听我指挥，尤其是在接近目标区域后。”
凯德挑了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很有趣，但还是答应了：“成交！雇主最大。不过事先声明，如果遇到我判断必死无疑的情况，我有权启动紧急协议——比如，掉头就跑。”
“可以。”
一小时后，飞蛾号突击艇悄无声息地脱离了岩螺中转站，如同一条灵活的鱼儿，钻入了色彩斑斓、却暗藏致命能量漩涡的摇篮星云。
艇内空间狭小，看着破破烂烂的，但收拾得还算整齐。
凯德熟练地操控着飞船，在各种混乱的能量流和碎石带中穿梭。
“所以我们这次的科学考察，具体是考察什么？”凯德一边驾驶一边闲聊般问道。
“尖塔下面埋着的古董？还是某种特别的植物？”他说话时，眼神不经意地扫过林曦棠那个始终不离身的考察箱。
林曦棠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说有几波人也去了，知道是什么人吗？”
“一伙儿看着像什么公司的狗腿子，装备统一，行动规矩，但眼神凶得很。”
“另一伙儿更奇怪，神神秘秘，穿着遮挡身份的斗篷，飞船没有任何标识，能量信号也很诡异，不像正常人。”凯德咂咂嘴。
“说真的，小姐，你到底卷进什么事情里了？”
“我只是个学者。”林曦棠平静地重复道，目光投向舷窗外那光怪陆离的星云。
她能感觉到，随着深入，璇对那股来自寂静尖塔的、微弱而古老的召唤感应的感知，正在逐渐变得清晰。
同时，她也隐隐察觉到，在后方遥远的星云尘埃中，似乎有不止一道隐蔽的追踪信号，若隐若现。
这场寻找生命源头碎片的旅程，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静。
而身边这个看似散漫的飞行员凯德，恐怕也藏着不少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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