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简短的、单方面的宣判之后，容景深再没有出现在“星辰”。他没有对沈未曦提交的第二版方案做出任何评价，既没有说通过，也没有再次驳回。那种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声无息，反而更让人心慌意乱。
项目并没有停下，而是由容氏总部派来的项目组正式接管，紧锣密鼓地推进。沈未曦作为前期概念（尽管是被否决的概念）负责人，被象征性地纳入了项目大组，但分配到的任务，都是一些边缘化的、无需太多创造力的辅助性工作。
她被无形地架空了。
工位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之前那些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如今大多变成了明确的疏离。在职场，一个被大老板亲自否定且明显不喜的员工，就像是被贴上了不祥的标签，聪明人都会选择保持距离。
只有林薇，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带早餐，午休时硬拉着她出去透气。
“别理那些人，势利眼！”林薇愤愤地咬着吸管，“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未曦，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沈未曦看着远处灰蓝色的天空，轻轻“嗯”了一声。能力？在绝对的权力面前，能力有时候是最无用的东西。容景深不需要她的能力，他只需要她认清自己的位置——一个他随时可以捏死的、微不足道的存在。
这天下午，她正在核对一份冗长的物料清单，内线电话又响了。是王经理。
“未曦，来一下。”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异样，似乎混合着紧张和一丝……兴奋？
沈未曦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向经理办公室。推开门，却发现里面不止王经理一人。
容景深坐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姿态闲适，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茶。他今天穿得没那么正式，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软化了他些许凌厉的线条，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依旧带着洞穿一切的冷漠。
王经理站在一旁，搓着手，脸上堆着笑：“容总，未曦来了。”
容景深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放下茶杯，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沈未曦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是否完好。
“容总。”沈未曦站在门口，没有往里走。
“嗯。”容景深应了一声，放下茶杯，对王经理道，“‘云水间’项目启动晚宴，明晚八点，君悦酒店。”
王经理连忙点头：“是是是，我们都接到通知了，一定准时参加！”
容景深这才将视线完全转向沈未曦，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工作：“你跟我一起去。”
不是询问，不是邀请，是命令。
沈未曦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要带她去参加那种公开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想干什么？让她更清晰地体会自己如今尴尬的身份？还是……
王经理也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对沈未曦使眼色：“未曦，还不谢谢容总！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沈未曦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
“是，容总。”
容景深似乎对她的顺从很满意，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明晚七点，公司楼下等我。”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不再看她，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王经理长长舒了口气，转而看向沈未曦，眼神复杂：“未曦啊，这……容总这是什么意思？”他挠了挠头，“不过不管怎样，这都是个机会！你好好准备，别再……”
别再惹他不高兴。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沈未曦懂。
她沉默地点了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周围的空气似乎更安静了。显然，容景深亲自来设计部找她，并且要带她参加晚宴的消息，已经像风一样传开了。那些疏离的目光里，又掺杂进了新的、更加复杂的意味。
林薇凑过来，小声问：“怎么回事？他找你干嘛？”
沈未曦看着电脑屏幕上反射出的自己模糊的脸，轻声说：“他让我明晚跟他一起去项目晚宴。”
林薇瞪大了眼睛：“他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沈未曦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容景深的心思，像深海下的暗流，汹涌难测。
但无论他是什么意思，这场晚宴，对她而言，都不会是轻松的经历。那将是另一个战场，充斥着虚伪的寒暄、探究的目光，以及容景深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掌控。
她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几乎不用的化妆包。明天，她需要它。
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为了武装自己。
她需要穿上铠甲，去迎接这场不知是鸿门宴还是审判台的邀约。
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沈未曦深吸一口气，关掉了电脑。
该来的，总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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