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暗潮、新生与断弦之音
夜，深沉如墨，只有海湾内倒映的稀疏星光和海浪单调的冲刷声。船长室内，时间仿佛凝固了。
林琛紧紧拥着莎莲娜，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以及那竭力维持平稳的呼吸下，潜藏的惊涛骇浪。他的手掌依旧贴在她的小腹，那里尚未有生命的律动，却已承载了两人乃至这条船上所有人的命运变数。
许久，莎莲娜的啜泣声渐渐止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林琛，在他眼中看到了与己相同的惊惧，以及更深沉的、如同磐石般的决绝。
“阿琛……我怕……”她声音嘶哑，“我怕……孩子会……”她没有说下去，但林琛明白。他体内的“蚀光”，这艘船颠沛流离、危机四伏的现状，都像悬在未出世孩子头顶的利刃。
“我知道。”林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松开怀抱，双手捧住莎莲娜的脸颊，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怕，解决不了问题。但既然来了，就是我们的骨肉。我林琛拼了这条命，也会护你们周全。”
他的话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这不仅仅是对莎莲娜的安慰，更是对自己立下的誓言。穿越以来，他挣扎求生，经营势力，对抗强敌，所求的不过是在这混乱的世界立足，保护身边的人。如今，这个“身边人”的名单上，又多了一个尚未谋面的新生命。这让他肩头的担子前所未有的沉重，却也让他那颗在权力与血腥中逐渐冷硬的心，某个角落重新变得柔软而坚定。
“可是你的身体……”莎莲娜担忧地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眉心的隐晦灰暗。
“我会想办法。”林琛打断她，目光落在桌上那枚黯淡的静滞之核上，“阿鬼在研究了。观测站的资料里或许有线索。港岛那边……也可能有转机。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必须表现出绝对的信心，哪怕内心同样被未知的恐惧填满。
“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林琛叮嘱道，“船上人多眼杂，局势不明，知道的人越少，你们越安全。”
莎莲娜用力点头，她知道轻重。
就在这时，舱门被急促但克制地敲响。是阿鬼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紧张：“琛哥，有发现！”
林琛和莎莲娜对视一眼，莎莲娜立刻擦干眼泪，调整呼吸，转身去开门。阿鬼闪身进来，看到莎莲娜微红的眼眶，愣了一下，但立刻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心神。
“琛哥，浩哥他们回来了。有重大发现！”阿鬼语速很快，“他们在东北方向大概十五海里外的一个小岛背面，发现了一处极其隐蔽的人工码头和几栋伪装成护林站的建筑。建筑很新，电力供应独立，有卫星天线和疑似短波通讯阵列。浩哥冒险靠近用设备扫描，探测到微弱的、与我们之前在观测站和刚才监听到的‘深渊回响’特征高度吻合的能量波动，还有……很淡的‘蚀光’残留气息！”
林琛瞳孔骤缩。新建筑？能量波动？蚀光残留？
“有人员活动迹象吗？”
“有，但不多。浩哥观察到几个穿着统一深色制服、行动训练有素的人在建筑外巡逻，装备精良，不像是普通保安或渔民。他们没有靠近码头停泊的船只，但浩哥目测到一艘中型快艇的轮廓，风格很现代化。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敢靠太近就撤回来了。”阿鬼快速汇报。
一个隐秘的、配备先进通讯和能源、有武装人员守卫、且散发异常能量波动的据点……在这远离主航道的偏僻群岛？结合烂命华带回来的关于“外国科考船”的传闻……
“是‘基金会’的前哨站？还是其他势力的？”林琛沉吟。如果是“基金会”，杨锦荣的动作未免太快，而且似乎对这片区域早有布局。如果是其他势力……会是“方舟会”资料里提到的、当年引动“清道夫”的叛徒一系吗？
“立刻叫浩子、阮船长、烂命华过来。”林琛下令。
很快，陈浩、阮文雄、烂命华齐聚船长室。陈浩身上还带着夜露和海风的气息，眼神锐利，详细描述了侦查所见。阮文雄摊开海图，标出那个小岛的位置，眉头紧锁：“这个岛叫‘龟背屿’，地图上标注无人居住，只有个废弃的灯塔。什么时候多了这些设施？看描述，投入不小。”
“琛哥，要不要趁夜摸上去，抓个舌头问问？”烂命华眼中凶光一闪。他手臂上的暗红疤痕在灯光下微微发痒，让他对这类藏头露尾的势力充满敌意。
林琛摇头：“敌情不明，对方武装和训练程度可能很高，我们贸然行动，风险太大，还可能彻底暴露我们自己。而且，打草惊蛇，就不知道他们背后到底是谁，想干什么了。”
他看向阿鬼：“能尝试远程监听他们的通讯吗？或者，通过卫星信号分析他们的来源？”
阿鬼苦笑：“他们的通讯肯定是加密的，而且看样子用了定向或跳频技术，很难直接截获。卫星信号分析……需要更专业的地面站和权限，我们目前做不到。不过……我可以尝试用被动模式，长时间监测那个方向的电磁环境，或许能捕捉到他们例行通讯或设备运行时的规律性特征，间接分析。”
“就这么办。”林琛点头，“阮船长，加强我们这里的隐蔽和警戒，所有人员非必要不得离岛，夜间实行灯火管制。烂命华，挑选几个最机灵的兄弟，轮班远距离监视龟背屿方向，但绝对不许靠近，只观察有无船只进出或异常活动。”
“明白！”阮文雄和烂命华领命。
“浩子，”林琛转向陈浩，“你感觉那个地方的能量波动，和观测站里的‘凝视者’，或者海底的‘缚渊之核’，有什么不同？”
陈浩凝神回忆，缓缓道：“更‘新’，也更‘杂’。不像观测站里那种陈旧的、几乎凝固的污染，也不像海底那种庞大纯粹的‘终结’感。那里的波动……很活跃，但似乎被某种东西约束着，而且掺杂了别的……更像人为制造或引导出来的东西。‘蚀光’的残留很淡，但感觉上……和琛哥你身上的，有点像，但又有点不一样，我说不清。”
人为制造或引导？像自己身上的蚀光，又不一样？林琛心中疑窦丛生。难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蚀光”感染者，或者类似的实验体存在？并且被某个组织控制或研究着？
这个发现，让龟背屿的威胁级别，在他心中再次提升。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去忙碌。船长室内只剩下林琛和阿鬼。莎莲娜已经悄悄离开，去整理纷乱的心绪。
“阿鬼，关于‘静滞之核’的充能，有没有哪怕一丝进展？”林琛问出了当前最关乎自身安危的问题。
阿鬼面露难色，指着屏幕上复杂的能量结构模拟图：“原理是逆推出来了，但需要的两种能量——高度提纯的秩序能量和惰性深渊能量——我们都无法制备。秩序能量需要非常精密的引导和凝聚装置，还需要强大的‘秩序侧’源头，比如……某些被特殊祝福过的圣地或者蕴含强大正面信念的古物？而惰性深渊能量，需要对归墟之力有极深的理解和‘驯化’技术，观测站资料里也只是概念。我们现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林琛沉默。这结果在他预料之中，但依旧令人失望。
“不过，”阿鬼话锋一转，“我从那些抗腐蚀材料配方里得到启发，结合‘方舟会’关于‘锚点’的理论，设计了一个简易的‘精神稳定器’雏形。它不能补充静滞之核，也不能根治‘蚀光’，但或许能在外界环境刺激或你自身情绪剧烈波动时，提供一点额外的稳定效果，帮你分担一些压制‘蚀光’的压力。需要一些特殊金属和晶体，我清单上的物资，这次烂命华换回来一部分，还缺几样。”
“尽快做出来。”林琛毫不犹豫。任何一点助力，在此时都弥足珍贵。
阿鬼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道：“琛哥，还有件事……关于莎莲娜小姐。如果她真的……有孕，长期在船上，面对紧张环境和可能的战斗，还有你身上‘蚀光’的近距离影响……对胎儿可能非常不利。我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稳定的地方安置她。”
林琛的心猛地一揪。阿鬼说的，正是他最深的恐惧。他深吸一口气：“我知道。等港岛那边的消息，再做打算。”
天快亮时，鹞子的加密通讯终于回了过来。信号依旧不稳，但信息量巨大。
“琛哥，港岛现在乱成一锅粥了。”鹞子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紧张，“首先，和兴盛内部，昌叔似乎和元老‘超叔’达成了某种妥协，联手压制了其他声音，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对你‘失踪’一事讳莫如深，态度暧昧。你以前的一些地盘和生意，被他们以‘代为保管’的名义接手了，你手下那些没被抓或跑掉的兄弟，要么被收编，要么躲起来了。”
林琛眼神冰冷，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昌叔或许念旧情，但在社团利益和外部压力下，选择自保和收回权力是必然。
“东星社最近很安静，但私下里似乎在整合力量，他们的新龙头‘笑面虎’司徒浩南（可替换）手腕了得，不像金毛虎那样张扬，但更阴险。有风声说，东星可能和某个外来的过江龙搭上了线，具体不明。”
“最麻烦的是警方和那些不明势力。”鹞子语气凝重，“o记的黄志诚因为上次医院事件和后续追查不力，压力巨大，但他像疯狗一样咬着不放，据说得到了上面某位大人物的有限支持。而保安部那边……杨锦荣露过几次面，很低调，但他手下的人活动频繁，似乎在调查一些陈年旧案和……最近的海上异常事件。另外，还有几伙背景很硬、但查不到根底的人也在活动，有的像是国际刑警的风格，有的则完全看不出来路，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鹞子顿了顿，压低声音：“琛哥，有句闲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听到一点风声，好像有从东南亚那边过来的人，在打听‘黑潮号’和……一个姓林的人。来者不善。”
东南亚？暹罗帮残部？还是其他？
“还有，”鹞子补充道，“你让我留意的‘深海’、‘古董’、‘科研’之类的关键词，暗地里确实有人在悄悄打听，出价很高，但非常谨慎，渠道很隐秘，我摸不到源头。”
林琛将这些信息一一记下。港岛的局面，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危险。多方势力交织，自己俨然成了风暴眼之一。
“知道了。钱会照老规矩给你。继续帮我留意，特别是关于杨锦荣、不明势力、以及任何与‘异常事件’或‘特殊物品’相关的消息。有重要情况，随时联系。”林琛结束通讯。
放下通讯器，林琛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患未除，团队隔阂隐现，现在又多了一个需要极度呵护的新生命……千头万绪，压力如山。
但他不能倒下。
他走到舷窗前，望着东方海天交界处泛起的第一缕鱼肚白。晨光熹微，却无法驱散他心头的阴霾。
龟背屿的神秘据点，港岛的暗流涌动，体内的“蚀光”，莎莲娜腹中的孩子……所有的线头，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漩涡。
他必须尽快做出决断。是继续隐匿，等待时机？还是主动出击，在港岛的乱局中杀出一条血路，获取资源、情报和解决自身问题的方法？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
或许，该让一些人知道，“慈云山虎”林琛，还没死。也该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明白，想动他和他的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就在他心中计议渐定之时，阿鬼突然冲了进来，脸色异常难看，手里拿着一个刚刚打印出来的频谱图。
“琛哥！龟背屿方向！刚刚监测到一次强烈的、短促的能量爆发！频谱特征……和你在海底激发金属箱对抗‘缚渊之核’时的残留波形，有超过70%的相似度！虽然强度弱得多，但性质很像！然后……他们的主要通讯信号，全部静默了！”
林琛猛地转身，接过频谱图。那扭曲的波形，唤醒了他脑海中关于金属箱轰鸣与“缚渊之核”暴动的恐怖记忆。
有人在龟背屿，进行类似的“源力”实验？还是说……他们手里，也有类似金属箱的“钥匙”碎片？
一个冰冷的念头闪过：他们的目标，会不会不仅仅是研究，还包括……收集或清除，像他这样的“异常个体”？
晨光，似乎也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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