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镇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透过集装箱的铁皮缝隙钻进来。阿战花了半天时间，通过蟑螂集群无声无息的侦查，大致摸清了以他们住所为中心，方圆几百米内的情况。这里属于镇子的“边缘区”，居住的多是些实力较弱的狩猎者、拾荒者或者拖家带口的流民，治安相对混乱，但也少了些核心区域的严密监视。
他需要信息，更需要资源。尤其是水。疤脸给的那点水撑不了多久。
“我出去一趟，你留在这里，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阿战对小迪嘱咐道，将短刀塞到她手里，“拿着防身。”
小迪用力点头，紧紧攥住了刀柄。
阿战深吸一口气，推门融入街道上的人流。暗影水母维持着基础的隐匿，让他看起来不那么起眼，但蟑螂集群依旧分散在周围，如同无形的警戒网。
他首先走向市场区。叫卖声、争吵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他在一个售卖各种杂七杂八物品的摊贩前停下，目光扫过那些生锈的零件、风干的草药、以及一些辨认不出原本模样的肉干。
“小子，看点什么？”摊主是个独眼老头，嗓音沙哑。
“打听点事。”阿战压低声音，“哪里能搞到稳定的净水？除了老鬼的仓库。”
独眼老头独眼翻了翻，嘿嘿一笑：“新来的？老鬼那儿的水最‘干净’，但也最黑。想自己搞水？东边的‘哭泣峡谷’地下有条暗河，水能喝，但那儿是‘钢爪鬣狗’的老巢，危险。北面旧电厂废墟偶尔能收集到冷凝水，不过那地方辐射强，而且被‘毒蛇帮’那伙人占着。”
哭泣峡谷？钢爪鬣狗？毒蛇帮？阿战默默记下这些名字和信息。
“还有呢？”
“再就是去更远的‘绿洲’碰运气了，不过那地方飘忽不定，而且盯着的人更多。”老头搓了搓手指，意思很明显。
阿战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用布包着的、烤熟的辐射鼠肉干，扔了过去。这是蟑螂集群昨晚的“战利品”之一。
老头接过，嗅了嗅，满意地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看你还算上道，给你个忠告。想在镇子里混，要么有硬家伙，要么有人。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能打的样子，最好赶紧找个靠得住的狩猎队或者帮派投靠，不然……”他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阿战不置可否，转身离开。投靠别人？他从未考虑过。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不如相信自己手中的力量。
他在市场里转悠，用剩下的少量肉干和找到的几个还算完好的旧时代轴承，换到了一小袋粗盐和一张皱巴巴的、描绘着镇子周边大致地形和危险区域的简陋地图。地图很粗糙，但至少比毫无头绪强。
通过蟑螂的监听，他也捕捉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关于狩猎队的收获，关于某个小队在废墟里发现了旧时代医疗物资的传闻，关于“铁匠”协会最近收购一种特定金属的消息，以及一些关于镇长“老鬼”和几大势力之间明争暗斗的流言蜚语。
这个镇子，就是一个微缩的丛林，充满了机会，也布满了陷阱。
傍晚时分，他按照疤脸的提示，找到了市场区东头的“破斧酒馆”。酒馆由一截巨大的、锈蚀的火车车厢改造而成，门口挂着一个用破斧头做成的招牌。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充斥着劣质酒精、汗臭和喧嚣的声音。各种打扮的人聚集在这里，喝酒、赌博、交换信息。
阿战的进入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但看到他年轻的面孔和并不强壮的体格，大多又失去了兴趣。他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用变异植物根茎发酵的浑浊酒液——这只是个融入环境的幌子。
他静静地坐着，蟑螂集群则如同无形的间谍，附着在酒馆的墙壁、桌椅甚至酒客的衣角上，收集着流淌的信息。
“……‘血狼’小队这次亏大了，在电厂废墟撞上了毒蛇帮，死了两个，货也丢了……”
“……听说老鬼仓库最近进水少了，水票又要贬值……”
“……哭泣峡谷那边最近不太平，钢爪鬣狗活动频繁，好像里面出了点什么……”
“……东边‘黑沼泽’方向，前几天看到了‘自由之翼’的侦察兵，那些家伙可是群疯子……”
大量杂乱的信息涌入阿战的脑海，他需要时间筛选和消化。
过了一会儿，疤脸带着他的队员走了进来，看到阿战，便径直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怎么样？小子，镇子还适应吗？”疤脸要了杯酒，灌了一大口。
“还行。”阿战平静地回答。
“找到弄水的门路了？”疤脸似乎看穿了他的窘境。
阿战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疤脸笑了笑，压低声音：“哭泣峡谷那条暗河，水确实不错，但钢爪鬣狗不好惹，那东西记仇，而且总是成群结队。旧电厂更是个马蜂窝，毒蛇帮的人比辐射蟑螂还让人恶心。”他顿了顿，身体前倾，“我们队明天有个活儿，去南边的‘破碎丘陵’清理一窝新迁来的‘掘地虫’，顺便采集点稀有金属。那地方有个小的渗水点，水质一般，但没什么强大变异兽盘踞。怎么样？有兴趣搭把手吗？收获按贡献分，包括水。”
阿战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既能获取资源，也能更直观地了解荒原狩猎的规则和疤脸这支队伍的实力。但他没有立刻答应。
“为什么找我？”
“你那手控虫的本事，对付掘地虫这种喜欢钻地的玩意儿，或许有奇效。”疤脸直言不讳，“而且，我看你顺眼，比镇子里那些老油条靠谱点。”
阿战沉吟片刻。风险与机遇并存。和疤脸合作，能更快融入，但也意味着更多的暴露。
“我可以去。但我要带妹妹一起。”他不可能将小迪独自留在镇子里。
疤脸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也没反对：“随你，不过看好她，破碎丘陵也不是游乐场。”
“明白。”
约定好第二天出发的时间和地点，疤脸便带着队员去和其他人打招呼了。
阿战将杯中浑浊的酒液倒掉，起身离开了喧嚣的酒馆。夜色下的残骸镇灯火零星，更多的是无边的黑暗和隐藏其中的窃窃私语。
回到集装箱住所，小迪还醒着，在昏暗的灯光下擦拭着那把短刀。
“哥，你回来了。”
“嗯。”阿战将换到的盐和地图放下，“明天我们跟疤脸的队伍出去一趟，找水和物资。”
小迪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有些担忧：“危险吗？”
“哪里都危险。”阿战摸了摸她的头，“跟在我身边，别乱跑。”
他坐到床上，开始冥想，同时整理着今天获取的海量信息。哭泣峡谷的暗河、旧电厂的冷凝水、破碎丘陵的渗水点……还有那个神秘的“绿洲”和听起来就不好惹的“自由之翼”……
残骸镇就像一张错综复杂的网，他刚刚触及边缘。而明天与疤脸的行动，将是他真正踏入这片狩猎场的第一步。
他需要力量，需要更快的成长。不仅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在这片残酷的废土上，获得真正的自由和安宁。
意识沉入识海，那新生核心缓缓旋转，旁边的异种精神力如同冰封的深渊，蛰伏不动。蟑螂集群的精神链接如同浩瀚的星网，暗影水母则如同一个安静的水晶，散发着微光。
他的力量还在萌芽期。而这片荒原，最不缺少的，就是催生力量（或毁灭）的养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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