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市的夜,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死寂。
距离那场由“星晦”引动、最终被人心之火强行扭转的城北之战,已过去三日。天空那令人窒息的暗红色虽已褪去,却并未恢复往日的澄澈,而是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翳,仿佛一块脏污的玻璃,滤下的月光都带着几分惨淡。
苏家祖宅,青莲蕴神阵内。
苏晚晴静静躺在由纯净灵玉雕琢的床榻上,周身笼罩在柔和的青色光晕中。她的呼吸微不可闻,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唯有眉心处那一抹不断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般的黑暗纹路,刺眼地昭示着生命的脆弱与正在被侵蚀的残酷现实。那“巫傀之种”如同最恶毒的寄生虫,正一点点蚕食着她的生机,扭曲着她的灵魂。
酒道人盘坐在阵法外围,往日里浑浊的眼中此刻只剩下沉凝。他指尖偶尔弹动,打出一道道精纯道力,维系着阵法的运转,延缓着那黑暗的蔓延。但即便是他,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凝重。四十九日之限,如同悬于头顶的利刃,每一分流逝都敲击在知情者的心头。
突然,他放置在身旁的一枚不过巴掌大小、形似龟甲的古朴法器,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
一道清晰的裂痕,出现在龟甲中央!
酒道人猛地睁开双眼,抓起龟甲,指尖在其上快速划过,感受着其中传递出的、断断续续却指向明确的讯息。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魂印示警……小子……你到底还是……”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几乎在同一时间。
砰!
静室的门被一股蛮力猛地撞开!浑身散发着浓烈血气与尘土气息的李大牛,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他刚结束在城外清扫残余魔物的战斗,连脸上的血污都来不及擦,铜铃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床榻上的苏晚晴,又猛地转向酒道人。
“前辈!晚晴妹子她……林兄弟呢?!他在哪?!”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带着压抑不住的焦急与暴怒。他刚刚回城,便听到了苏晚晴重伤垂危、林凡孤身南下寻药的零星消息,几乎让他当场炸裂。
酒道人没有回答,只是将手中那布满裂痕的龟甲,递到了李大牛面前。
李大牛虽不精通卜算,但那龟甲上散发出的不祥气息和清晰的裂痕,让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他一把抓过龟甲,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低吼道:“这是什么意思?!林兄弟他……他出事了?!”
“魂印裂而不碎,说明他性命暂时无虞。”酒道人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但示警如此剧烈,方位直指南疆深处……他必然是陷入了九死一生的绝境,甚至……可能触碰到了黑巫教真正的核心禁地。”
“南疆……黑巫……”李大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周身肌肉贲张,一股狂暴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俺就知道!他一个人去就是送死!前辈!您告诉俺他在哪,俺这就去把他捞出来!”
“胡闹!”酒道人厉声喝道,“南疆十万大山,是黑巫经营了无数年的老巢,其内凶险莫测,禁地遍布,岂是你能乱闯的?你去了,不过是多送一条性命!”
“那难道就在这里干等着?!”李大牛目眦欲裂,“等着魂印彻底碎掉吗?!”
就在这时,一道婀娜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正是柳如烟。她依旧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旗袍,勾勒出曼妙曲线,但脸上惯有的妩媚笑容此刻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大牛,稍安勿躁。”她声音依旧柔媚,却带着一丝冷意,“我刚通过千机阁的渠道,收到了南疆那边‘眼睛’传回的最新消息。”
瞬间,酒道人和李大牛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柳如烟走到桌前,将一枚记录着信息的玉简放在桌上,指尖轻点,一片光幕浮现,上面是零碎却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几幅模糊的能量影像:
· 三日前,黑水峒据点遇袭,一名外围执事(先天后期)及其麾下尽数被灭,手法凌厉,疑似目标所为。
· 两日前,寂静林外围发现五名‘剥皮者’团伙成员尸体,均为一击致命,现场残留微弱星辰之力与锐金剑气波动。
· 一日前,幽冥涧外围能量异动,古老禁制曾被短暂触发,有未知身份者潜入,疑似动用空间类秘法。黑巫教内部已提高警戒,多位长老出动。
· 最新情报显示,目标可能已进入‘万毒泽’秘境范围……
光幕上的信息一条条闪过,清晰地勾勒出林凡南下后的行动轨迹——从边境寨子的冲突,到穿越死寂之地,最终抵达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幽冥涧,甚至可能已经闯入了与之相关的“万毒泽”秘境!
每一条信息,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尤其是最后一条,“万毒泽”秘境,那是连千机阁档案中都标注为“极高风险,生还率不足一成”的绝地!
李大牛看得双目赤红,呼吸粗重如牛。柳如烟也是秀眉紧蹙,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万毒泽……”酒道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眼神复杂,“那小子……还真是会挑地方。那里是上古遗留的一处毒道试炼场,内部法则迥异,危机四伏,更是黑巫教用来筛选核心弟子、培育奇毒蛊虫的重要据点。他孤身闯入,无异于羊入虎口。”
他看向李大牛和柳如烟,语气沉重:“现在,你们还觉得,凭着一腔热血冲进去,能救得了他吗?”
李大牛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石柱上,轰隆巨响中,石屑纷飞,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满腔的憋闷与无力。
柳如烟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前辈,如果……不是只有一腔热血呢?”
她目光扫过李大牛,又看向酒道人:“林凡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他身上的秘密,他掌握的力量,乃至他这个人,对于应对未来的‘星晦’乃至更大的危机,可能都是关键。于公于私,我们都必须救他。”
“千机阁可以动用在南疆的部分暗线,提供情报支持和必要的物资援助。”柳如烟继续道,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算计,“国管局的陈局长,在清理江南市后续事务时,也多次表达了对林凡的关切,或许可以争取到一些官面上的便利,至少让南疆那边的某些‘地头蛇’不敢明目张胆地协助黑巫。”
李大牛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吼道:“对!还有俺!俺这条命是林兄弟救的,刀山火海,俺跟他一起闯!”
酒道人看着眼前两人,一个耿直暴烈,一个精于算计,此刻却因为同一个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但更多的依旧是忧虑。
“即便加上你们,再加上一些外力,闯入黑巫老巢,进入万毒泽,依旧是九死一生。”酒道人缓缓道,“而且,你们要考虑清楚,一旦踏足南疆,就意味着正式与黑巫教为敌,再无转圜余地。其后果,可能远超你们的想象。”
“管他什么后果!”李大牛梗着脖子,“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俺李大牛怕过谁?!”
柳如烟则轻轻一笑,风情万种中带着一丝冷冽:“前辈,千机阁做的,从来都是风险投资。林凡,值得我下重注。”
酒道人沉默良久,最终,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阵法中气息微弱的苏晚晴,又仿佛穿透了墙壁,望向了南方那遥远而黑暗的群山。
“既然如此……”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量,“老夫便再助你们一程。”
他袖袍一拂,两道流光分别射向李大牛和柳如烟。
李大牛接住的,是一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的丹药。“赤阳融血丹,关键时刻服下,可激发潜能,短时间内肉身力量倍增,但副作用不小,慎用。”
柳如烟接住的,则是一张薄如蝉翼、触手冰凉的银色符箓。“小虚空挪移符,注入灵力可瞬间远遁百里,但方向随机,是保命之物。”
“多谢前辈!”两人齐声道。
“去吧。”酒道人挥了挥手,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佝偻,“记住,活着回来。江南市……需要你们。那小子,也需要你们。”
李大牛重重抱拳,二话不说,转身就向外冲去,他要去准备兵器和干粮,立刻出发。
柳如烟则对着酒道人盈盈一礼,眼神深邃:“前辈放心,投资尚未见到回报,我可舍不得让林凡这颗种子就这么夭折了。”说完,她也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显然是去调动千机阁的资源。
静室内,再次只剩下酒道人和昏迷的苏晚晴。
酒道人走到窗边,望着南方那片被灰翳笼罩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掐算着,眉头越皱越紧。
“星晦未消,魔影已动……小子,你此番南下,搅动的恐怕不止是黑巫这一潭死水……”
“那些藏在历史阴影里的老家伙们……恐怕也要坐不住了啊……”
他低声自语,声音消散在寂静的夜里,带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极致压抑。
救援的星火已然点燃,正欲划破夜空,投向那吞噬一切的南疆黑暗。
而在那黑暗的最深处,林凡面临的,又将是怎样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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