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三十分，青州市委大院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郑卫国拄着拐杖从黑色轿车上下来，左腿的旧伤在潮湿的天气里隐隐作痛。他整理了一下深蓝色中山装的领口，抬头看了眼市委大楼——这座他曾经熟悉又陌生的建筑。
郑老，高市长在3号会议室等您。一个年轻秘书快步迎上来。
郑卫国点点头，跟着秘书穿过长廊。拐角处，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让他猛然停住脚步——那人的轮廓即使过了十年他也认得出来。
孙...振国？郑卫国的声音有些发抖。
轮椅缓缓转过来，孙振国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狰狞：老郑，好久不见啊。
秘书识趣地退到一旁。郑卫国的手紧握拐杖，指节发白：你怎么在这里？
省老干部座谈会，我代表退休纪检干部参加。孙振国推动轮椅靠近，听说你今天要当？为一中事故背书？
郑卫国脸色微变：我是就事论事...
就像十年前为高志明侄子那个工程就事论事一样？孙振国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如刀，老郑，李明死了，我残了，你以为下一个会是谁？
郑卫国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环顾四周，确认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老孙，当年的事很复杂...
不复杂。孙振国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还记得她吗？
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在病床上插满管子的模样。郑卫国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墙上：你...你怎么会有...
我照顾了她十年，直到上个月她去世。孙振国的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你的亲生女儿，郑小雨知道她妈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郑卫国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拐杖一声倒下。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今天常委会上，你有个选择。孙振国俯身，在郑卫国耳边低语，要么说出育才工程的真相，要么我让小雨知道，她最敬爱的父亲是什么人。
同一时刻，青州一中校门口，林默站在晨雾中，看着省质检院的三辆公务车缓缓驶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里面有齐昊昨晚从港口仓库拍到的照片。作为省教育厅督导处处长，他今早来青州检查工作，就是为了确保质检过程不受干扰。
林处长！张校长匆匆迎上来，没想到您亲自来了。
林默微笑握手：校园安全无小事。特别是...他压低声音，我听说郑小雨处长今天也要来？
张校长面露难色：郑处长一早就打电话，说要全程陪同检查...
正说着，校门口又驶来一辆黑色轿车。郑小雨穿着一身利落的职业套装下车，身后跟着两个陌生男子。林默眯起眼睛——那两人虽然穿着便装，但站姿和眼神明显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林处长，好巧啊。郑小雨笑容甜美，眼中却毫无温度，省厅对我们青州的教育工作真是关心备至。
林默不动声色：郑处长不也是吗？这么早就来学校。
两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似有无形的火花迸溅。郑小雨身后的两个男子悄悄向教学楼方向移动，林默注意到他们手中拿着类似金属探测器的设备。
张校长，先带质检专家去看断裂的栏杆吧。林默突然提高声音，那可是最重要的证据。
这个明显的提醒让郑小雨脸色微变。她迅速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快步跟上众人：我也一起去看看。
梧桐巷17号，李雯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盖着毛毯，而齐昊已经不在客厅。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促。
她警觉地问。
是我，王勇！表妹快开门！
李雯连忙打开门，她表哥王勇一脸焦急地冲进来：出事了！郑卫国在常委会上突然反水，供出了育才工程偷工减料的事！高市长当场拍了桌子，现在整个青州官场都炸锅了！
什么？李雯还没完全清醒，齐昊呢？
不知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个好消息的！王勇兴奋地说，纪委已经派人去港口仓库了，高氏集团的人全被控制起来了！
李雯的心却突然悬了起来。如果危机解除了，齐昊为什么不告而别？她抓起手机拨打齐昊的电话，却听到关机提示。
表哥，送我去一中。她迅速换上外套，齐昊可能去那里了。
青州市委常委会会议室里，气氛凝固得像一块冰。高志明面色铁青地盯着对面的郑卫国，手中的钢笔已经被捏得变形。
郑卫国同志，你确定要为这些毫无根据的指控负责？他一字一顿地问，声音里是掩不住的威胁。
郑卫国抬起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对我说的每一个字负责。育才工程一期使用了不合格建材，质检报告是伪造的，这些都有据可查。
证据呢？高志明冷笑。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省纪委副书记周敏带着两名工作人员走进来：证据在这里。
她将一叠照片和文件放在桌上，最上面是港口仓库保险箱里的原始质检报告和用料单。高志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高志明同志，请你配合调查。周敏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另外，关于十年前李明死亡一案，我们也有新发现。
郑卫国突然站起来：周书记，我请求主动交代问题。关于李明老师的死，我...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周敏皱眉接听，表情逐渐凝重：什么时候的事？...好，我马上派人去。
挂断电话，她环视会议室：各位，一中刚刚发生突发事件。郑小雨带人试图干扰省质检院工作，并与齐昊同志发生冲突。现在两人都失踪了。
青州一中实验楼顶楼，齐昊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额角的伤口渗出的鲜血模糊了右眼的视线。他的对面，郑小雨举着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晕染。
都是你逼我的！她的声音歇斯底里，我爸疯了，高市长完了，我什么都没了！
齐昊努力保持声音平稳：郑小雨，放下枪。你父亲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郑小雨发出一声凄厉的笑，他毁了我！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为了得到高家的认可，我付出了多少？
顶楼的门突然被撞开，李雯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住手！
郑小雨猛地调转枪口：来得正好！你们两个一起下地狱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侧面的通风管道扑出，将郑小雨撞倒在地。枪声响起，子弹打碎了天花板上的灯管。齐昊定睛一看，救他们的竟然是赵建国！
李老师，快给齐局长松绑！赵建国死死按住挣扎的郑小雨，这丫头疯了，刚才在仓库就想烧毁证据！
李雯迅速解开齐昊的绳索。就在这时，郑小雨突然爆发出一股蛮力，挣脱赵建国的控制冲向楼顶边缘。
别过来！她站在护栏上，摇摇欲坠，我死了，你们永远别想知道高家在海外的账户密码！
齐昊不顾伤痛上前一步：郑小雨，别做傻事！你父亲...
我父亲是个懦夫！郑小雨泪流满面，而我...我至少可以选择不坐牢...
她的身体向后仰去，李雯尖叫一声扑上前，却只抓住了郑小雨的一只高跟鞋。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齐昊看到郑小雨下坠时脸上竟然带着解脱般的微笑。
楼下的警笛声、惊呼声、奔跑声混作一团。李雯瘫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那只红色高跟鞋。齐昊将她搂入怀中，感受到她全身都在剧烈颤抖。
结束了...他轻声说。
赵建国默默走到护栏边，看着楼下迅速聚集的人群和救护车：不，这只是开始。高家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的海外资产...
会有人处理的。齐昊坚定地说，陈秘书长、孙叔叔、林主任...还有我们。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三人身上。远处，青州城的轮廓在晨光中逐渐清晰——这座承载了太多秘密与伤痛的城市，终于迎来了拨云见日的一天。而他们的路，还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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