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处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谭韫航站在原地，听着电梯下行的微弱声响，最终彻底消失，归于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怀里那个印着甜品店logo的纸袋，此刻重得像一块冰，硌得他心口发凉。江澈最后那个冰冷、厌恶、仿佛被背叛般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解释？现在追上去，堵着他的门，苍白地陈述“那是我姐姐”？
不。
谭韫航迅速否定了这个冲动且愚蠢的想法。在对方情绪剧烈波动、已然认定事实并竖起全身尖刺的时候，任何急于辩白的行为，都只会被解读为狡辩和进一步的冒犯，甚至坐实“心虚”的猜测。
江澈需要的是冷静。而他，也需要时间让这场突如其来的误会沉淀。
既然木已成舟，不如顺势而为。强行扭转，只会让裂痕更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涩意，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转身，看向一脸忐忑和好奇的谭雅。
“姐，没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一个工作上的朋友，可能有点误会。”
谭雅眨了眨眼，显然不太信，但看弟弟不想多说的样子，也识趣地没有追问，只是嘟囔了一句：“哦，那他脾气好像不太好啊，冷冰冰的。”
谭韫航没有接话，将那个冰冷的纸袋放到一旁，岔开了话题：“你刚才不是说想去看看那个新开的艺术展？我查了一下，下午还有场次。”
“真的？你有空陪我去？”谭雅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眼睛亮了起来。
“嗯。”谭韫航点点头，“正好这几天没什么急事。”
他做出了决定。与其此刻心神不宁地想着如何去修补，不如彻底给自己和江澈一个冷静期。专心陪谭雅几天，送走她之后，再以全新的状态去面对那道冰墙。
接下来的三天，谭韫航仿佛真的将江澈和那个误会完全抛在了脑后。他陪着谭雅逛画展、看话剧、打卡各种网红餐厅，甚至应她的要求，带着小七一起去公园野餐。
他依旧是那副温和耐心的模样，替谭雅拍照，给她讲解她不了解的艺术流派，在她被辣得眼泪汪汪时递上温水。小七也渐渐接受了这个咋咋呼呼但没什么恶意的人类，偶尔会施舍般地让她摸两下。
谭韫航表现得无懈可击，像一个最称职的导游和弟弟。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手机响起，他都会下意识地心跳漏跳一拍；每当看到路边熟悉的黑色保姆车，他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追随过去；每晚回到公寓，看着玄关那个孤零零的纸袋，胸口都会泛起一阵空落落的闷痛。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叫江澈的男人，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远比想象中更重要。
而“情绪触知”能力，在这几天里，仿佛也变成了一种无声的折磨。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他偶尔也能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江澈方向的、冰冷而混乱的情绪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失望、愤怒、和被冒犯了的刺痛感。
这感觉让谭韫航感到烦躁，却又无可奈何。
第三天，谭雅要离开了。机场送别时，她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没什么变化，却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的弟弟，终于忍不住问道：“小航，你跟那个冷冰冰的朋友，真的没事吗？我看你这几天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谭韫航替她理了理围巾，语气平静：“真的没事。姐，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安全。”
谭雅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你不愿意说就算了。不过要是受了委屈，记得跟姐说，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至少能听你吐吐槽。”她顿了顿，又笑嘻嘻地补充道，“还有，小七真的太可爱了！下次回来我还要玩！你得把它养得再胖点，像个真正的芒果大福！”
提到小七，谭韫航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好。”
送走谭雅，回到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的公寓，那种空落感更加明显。小七似乎也察觉到饲主情绪不高，难得乖巧地窝在他脚边，没有闹着要零食。
谭韫航坐在沙发上，拿起那个一直被冷落在玄关的纸袋。里面除了那个空草饼铁盒，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他倒出来一看，是一盒包装极其精美的、限量版的宠物手工饼干，做成各种可爱的小动物形状，一看就价值不菲。附带的卡片上打印着一行冷硬的字：“宠物店推荐，据说适口性佳。”
落款只有一个打印的“J.c.”。
这是江澈原本真正想送来的东西？在看到他“家中有客”后，才临时换成了冰冷的“归还”铁盒？
谭韫航拿着那盒精致的饼干，看着卡片上那冷硬的字体，再想到江澈当时那张冰封的脸和眼底深处的刺痛，心脏像是被细细的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酸涩和心疼蔓延开来。
他误会了，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全部。 他以为那份特殊的依赖和信任被轻易共享甚至践踏。 所以他收回了所有的暖意，竖起了更高的冰墙，甚至用这种幼稚又笨拙的方式，来表达他的愤怒和受伤。
谭韫航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
冷静期结束了。
他不能再等下去。
他需要去见江澈， 不是去解释。 而是去告诉他——那个“芒果大福”，它只想吃一个人给的草饼。
而那个人，似乎因为一个误会，正在生很大的气。
他需要去把那只炸毛的、躲回冰窟里的猫，重新哄出来。
这一次，恐怕需要更多的耐心，和更直白的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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