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被秘密转移到了谭韫航名下的一处私人疗养院，这里拥有最顶级的医疗设备和绝对隐秘的环境。
最好的外科医生、创伤专家、护理团队24小时待命，所有的治疗不计成本。
谭韫航几乎住在了疗养院。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公务，星寰集团的事务完全交由副手远程处理。
他的世界缩小到了这间病房，所有的重心都围绕着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
他亲自参与每一次专家会诊，仔细询问每一个细节，对萧辰的伤情了如指掌。
那双曾经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在训诫室里洞察人心的眼睛，如今只盛满了血丝和浓得化不开的担忧，紧紧追随着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仿佛那是世间最重要的数据。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注重外表，经常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下巴甚至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吃睡都在病房的套间里，几乎寸步不离。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握着萧辰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一遍遍低声和他说话。说的不再是那些带着算计和引导的话语，而是最平常、甚至有些笨拙的絮叨。
“今天外面天气很好，太阳照在雪上，很刺眼。”“小七又胖了，它偷吃了护士的巧克力，被我说了。”“萧辰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真的好想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恳求，有时候说着说着，会陷入沉默，只是久久地凝视着萧辰沉睡的容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背上清晰的骨节和细微的针孔。
他会亲自给萧辰擦拭身体，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避开那些狰狞的伤口，小心地护理着每一寸皮肤。当他看到萧辰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有些是旧年任务留下的，有些是林家虐待的痕迹，还有这次新增的枪伤和坠江的撞击伤）时，心脏都会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悔恨和心疼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果他能早点出现，如果他能保护好他。
小七也变得异常乖巧，它似乎知道萧辰伤得很重，不再闹腾，每天就安静地趴在床角，把自己团成一个黄色的毛球，时不时抬起脑袋看看萧辰，又看看憔悴不堪的谭韫航，红眼睛里充满了忧愁。
【航航，你也要睡觉呀。】它用小爪子扒拉谭韫航的裤脚，谭韫航只是摸摸它的头，声音疲惫：“我没事。”
夜以继日的守护和焦虑，让谭韫航迅速消瘦下去，脸色甚至比床上昏迷的萧辰还要难看。
医生和护士都劝他休息，他却只是摇头。
他不敢睡，他怕一闭上眼睛，监护仪的警报就会响起，他怕错过萧辰任何一丝可能醒来的迹象。
这种几乎自虐般的守护，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这天夜里，谭韫航依旧像往常一样，靠在床边的椅子上浅眠，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仿佛陷入了噩梦。
朦胧中，他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谭韫航猛地惊醒，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死死盯着萧辰的脸，生怕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终于，在谭韫航几乎要再次被失望吞噬时，他看到萧辰那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然后，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初时充满了茫然和虚弱，没有焦距，只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仿佛不知身在何处。
谭韫航的心脏狂跳起来，巨大的喜悦和紧张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站起身，凑近过去，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小心翼翼而变得异常沙哑轻柔：
“萧辰？你醒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到声音，萧辰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艰难地聚焦，最终落在了谭韫航那张写满了担忧和狂喜的脸上。
他的眼神依旧空洞而迷茫，看了谭韫航好几秒，仿佛在辨认他是谁。
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发出极其微弱、气若游丝的声音：
“你……”
只是一个字，却让谭韫航瞬间红了眼眶！他紧紧握住萧辰的手，连声应道：“是我！是我！谭韫航！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生！医生！”
他一边按铃，一边却舍不得将目光从萧辰脸上移开半分。
萧辰似乎耗尽了很多力气，眼神又开始有些涣散，眼皮沉重地想要闭上。
“别睡！萧辰，看着我！别睡！”谭韫航急切地呼唤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恐慌。
医生和护士很快冲了进来，开始为萧辰做详细的检查。谭韫航被迫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紧紧跟随着，双手紧张地攥成拳头。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松了口气，对谭韫航说道：“谭先生，萧先生确实苏醒了，这是非常好的迹象！意识正在恢复，但身体还非常虚弱，需要继续观察和静养。可能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和认知障碍，这是正常的。”
谭韫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一半。只要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接下来的几天，萧辰时睡时醒，每次清醒的时间都很短暂，意识也时好时坏。有时能认出谭韫航，有时又会陷入迷茫，甚至因为伤口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而显得焦躁不安。
谭韫航极尽耐心地陪着他，喂他喝水，用棉签湿润他干裂的嘴唇，在他因为疼痛皱眉时轻声安抚，在他意识混乱胡言乱语时紧紧握住他的手。
他不再提过去那些不愉快，只是专注地照顾他，陪伴他。
有一次，萧辰在半夜醒来，眼神比之前清明了许多。
他看着趴在床边守着他、因为极度疲惫而睡着的谭韫航，看着他眼底浓重的青黑和下巴的胡茬，看着他即使睡着也依旧紧蹙的眉头和握着自己的手。
萧辰的目光变得极其复杂。有茫然，有困惑，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他没有吵醒谭韫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又过了几天，萧辰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经能半靠着枕头坐一会儿，说一些简短的句子。只是他变得很沉默，大多时候只是看着窗外，或者闭目养神，很少主动开口。
谭韫航端着一碗精心熬煮的、撇尽了油花的鸡汤，小心地吹凉，递到他嘴边：“喝点汤，补充体力。”
萧辰沉默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低头慢慢地喝了几口。
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
喝完汤，谭韫航拿出温热的毛巾，想帮他擦擦手。当他握住萧辰的手时，萧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谭韫航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看向萧辰。
萧辰也正看着他，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恨意，却也找不到曾经的温度，只剩下一种经历过生死后的平静和疏离。
两人目光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良久，萧辰才极其缓慢地、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地开口：
“为什么救我？” “你不恨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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