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车厢里，没人再说话。
胖子那句“删源文件”的比喻，像一块大石头，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潘子开着车，眼睛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瞥向后座。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震撼。
吴邪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私服”和“服务器”的比喻，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脑子里所有堵塞的关节。
过去的一幕幕，那些他想不通的，看不透的布局，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吴邪忽然坐直了身体。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王胖子，又看了一眼后座的张起灵。
“我明白了。”
声音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清醒。
王胖子愣了一下，“明白啥了？”
“明白三叔……或者说，那个假三叔，他的整个计划了。”
吴邪的目光，落在了空无一物的车内地板上，仿佛那里有一张巨大的棋盘。
“我们一直都很被动。”
“从七星鲁王宫开始，到西沙海底，再到秦岭、长白山，我们就像没头苍蝇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王胖子挠了挠头，不服气地嘟囔。
“那不是被逼的嘛，谁让他掌握着线索。”
“不。”吴邪摇了摇头，否定了胖子的说法。
“被动，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线索。”
吴邪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而是因为信息不对等，和实力上的绝对差距。”
“他站在暗处，知道我们所有的底细，而我们对他，却一无所知。”
“他想让我们去哪，我们就只能去哪，他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只能做什么。”
“因为我们没得选。”
这番话，让王胖子沉默了。
确实是这样。
他们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每一步，都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吴邪的话锋一转，车里的气氛也为之一变。
潘子下意识地放慢了车速。
王胖子也支起了耳朵。
吴邪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旁闭目养神的林渊。
“现在，我们手里有了王牌。”
他没有明说王牌是谁，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而且，我们知道了他们最大的秘密。”
吴邪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冽的弧度。
“张家古楼，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他们花了上百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进去。”
王胖子一拍大腿，“没错！”
“那他们直接去不就得了，绕那么大圈子干嘛？”
“因为他们进不去。”
这次开口的，是后座的张起灵。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吴邪点了点头，接过了话头。
“小哥说的对，他们进不去。”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诱饵。”
吴邪看着王胖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一个身上流着吴家血，又和张家有千丝万缕联系，还能被他们轻易操控的诱饵。”
“而我，就是那个最完美的人选。”
王胖子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真相，总是这么的残酷。
“所以，巴乃的那个水下古楼……”潘子在前面忍不住问。
“是个幌子。”吴邪的回答很干脆。
“那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一个筛选器。”
“它的作用，就是利用那些水鬼和里面的机关，消耗掉所有不相干的人，或者……把我们这些主力困死在里面。”
“然后，他就可以带着真正的核心人马，趁我们被拖住的时候，去往真正的张家古楼。”
吴邪的分析，让车里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的毒计。
如果不是林渊这个变数的存在。
他们可能真的就栽在巴乃那个“私服”里了。
最好的结果，也是被拖得筋疲力尽，等他们挣扎出来，一切都晚了。
“我操他姥姥的！”王胖子反应过来，气得破口大骂。
“这个解连环，心也太他娘的黑了！”
“连你都算计，他还是不是人啊！”
吴邪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冷静。
“所以，我将计就计。”
“我让潘子给他发去假情报，告诉他我们被水鬼拖住了，损失惨重。”
“目的，就是为了麻痹他，让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潘子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吴老板，幸亏你当时拦住了我，不然我真想一枪崩了那王八蛋。”
“杀了他，就等于打草惊蛇了。”
吴邪看着窗外，“而我们，要的不是蛇，是蛇背后，那个操控着一切的汪家。”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也带着一丝庆幸。
“幸好，我们有林渊。”
“我们利用他给的‘定位’，绕过了巴乃那个假陷阱，直接空降到了真正的张家古楼，那个‘服务器’的门口。”
“彻底打乱了他的所有节奏。”
“这叫什么？”
吴邪笑了，那是他从广西出来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笑。
“这就叫，降维打击。”
车里，安静了很久。
王胖子看着吴邪，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看了半天，他才憋出一句话。
“天真……”
“你现在这心眼儿，比马蜂窝还多。”
“我看那个假三叔，迟早要被你给玩死。”
吴邪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了。
他摇了摇头，声音很轻。
“胖子，这不是玩。”
“这是在刀尖上跳舞。”
“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得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心头发紧的觉悟。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张起灵，忽然开口了。
他的目光，从吴邪的脸上扫过，很平静。
“你的计划很好。”
张起灵看着他，淡淡地说道。
“但下次，可以直接告诉我。”
这句话，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却像一颗定心丸，重重地砸在了吴邪的心里。
他不是在质问，也不是在要求。
他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他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团队一份子的事实。
吴邪看着张起灵，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旁边咋咋呼呼，却永远会挡在自己身前的王胖子。
最后，落在了身旁那个如同神明，深不可测的林渊身上。
这一刻。
吴邪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孤军奋战，被迷雾包裹着，踉跄前行的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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