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林羽已站在通商馆的密室内，指尖捏着一张刚从黑风堂俘虏身上搜出的字条。字条是用朱砂写就，字迹扭曲如蛇，末尾那个熟悉的蛇形标记，与毒影盟的信物如出一辙。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月圆夜，取水晶，焚羽瑶。”
“月圆夜就是后天。”赵虎将一碗热茶推到他面前，粗粝的指节在桌上敲出沉闷的声响，“看来他们不仅想要水晶，还想把‘羽瑶记’的工坊和店铺全烧了，这是要断你的根啊。”
林羽没接茶杯，目光落在密室墙上的舆图上。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三处地点：城南的香洁皂工坊、城西的制糖作坊，还有城中最繁华的“羽瑶记”旗舰店。这三处是苏家产业的命脉，也是毒影盟字条里“焚羽瑶”的目标。
“他们明着要抢水晶，实则是想引我们分兵防守。”林羽拿起炭笔，在舆图上画了个大大的圈，将三处地点都圈在里面，“黑风堂的人昨晚被咱们擒了七个，按道上的规矩，他们该先救人，或是暂时蛰伏，可偏偏选在这时候放话，太刻意了。”
苏瑶捧着一叠账册走进来，鬓角还沾着晨露。她将账册往桌上一放，抽出其中几本翻开：“这是近半个月来所有跟‘羽瑶记’有往来的商户名单，我发现了些不对劲的地方。”
账册上用朱笔标出了十几个名字，都是最近突然加大订单的商户，其中不乏几家与黑风堂有旧怨的商号。苏瑶指着其中一家“同德号”的订单：“这家上个月刚从我们这儿订了三百箱香洁皂，按理说货还没卖完，今早却又派人来，说要再加五百箱，还指定要今晚送货到后门。”
“今晚送货？”赵虎眼睛一眯，“他们明知后天是月圆夜，偏要赶在今晚补货，这是想混进人来？”
林羽拿起“同德号”的订单细看，送货地址写的是“城西粮仓后巷”，那地方离制糖作坊不过半里地，周围全是废弃的货栈，最适合藏人。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商户名录，翻到“同德号”那一页——掌柜姓王，祖籍山西，去年才来苏州开业，表面上做茶叶生意，可名录里备注的“主营品类”一栏，却被人用墨点盖住了。
“去查这个王掌柜。”林羽将名录推给赵虎，“查他去年来苏州前在哪落脚，跟什么人有过往来，尤其是有没有接触过西域来的人。”
毒影盟的残余势力多在西域活动，若这王掌柜与他们有关，那“同德号”的订单就绝非简单的补货。
赵虎刚带着镖师离开，密室外就传来一阵轻叩声。是林羽安插在码头的暗线，一个跛脚的搬运工，此刻正揣着个油布包，脸色发白地站在门口。
“林先生，您让我盯的那艘‘顺风号’，今早卸货时掉了这个。”暗线将油布包递过来，里面是块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刻着蛇形标记，背面还有个“焚”字。“那船说是运丝绸的，可我瞅着水手们都背着刀，卸货的箱子沉得很，不像是装绸缎的。”
“顺风号？”苏瑶忽然开口，“我记得这船上周也来过大港，当时报关的是香料，可码头的人说，闻到过硝石的味道。”
硝石是制火药的原料。林羽捏着木牌，指腹摩挲着那个“焚”字，突然与字条上的“焚羽瑶”对应起来。毒影盟不仅要放火，还要用火药！
“码头离城南工坊最近，不到三里地。”林羽快步走到舆图前，在港口位置重重画了个叉，“他们把火药藏在船上，等月圆夜混进工坊，再趁乱抢水晶，一石二鸟。”
苏瑶的脸色瞬间白了：“工坊里有几百个工人，要是真炸起来……”
“不会给他们机会的。”林羽打断她，声音沉稳如石，“赵虎去查同德号，我们就先料理这‘顺风号’。你让人去通知官府，说‘顺风号’涉嫌走私违禁品，让他们以盘查为名，把船扣在港口，别让任何人靠近。”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让工坊的工头提前下班，就说机器要检修，今晚只留十个护卫守着，多备些水桶和沙土。”
“只留十个？”苏瑶有些担心，“万一他们真来……”
“人越少，他们越容易放松警惕。”林羽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我要让他们以为，咱们把主力都调到水晶存放的地方了。”
水晶此刻正被藏在通商馆的地下密室，周围布了二十个精锐镖师，还设了三道机关。这是明面上的防备，也是给毒影盟的诱饵。
安排妥当后，林羽换上一身普通的青布长衫，带着两个护卫往城西粮仓后巷走去。他想亲自看看，“同德号”所谓的送货地点究竟藏着什么猫腻。
后巷狭窄而潮湿，两侧的墙头上爬满了青苔，几个废弃的货栈门扉破败，里面堆着发霉的稻草。林羽刚走到第三个货栈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今晚送货的马车一到，就把人解决在后门，换上咱们的人进去。”是个沙哑的男声，“记住，只烧账房和仓库，别伤太多人，免得官府追查太紧。”
另一个声音接口道：“那水晶呢？真在工坊里？”
“首领说八成在，就算不在，烧了工坊也能断林羽的财路。等他焦头烂额时，咱们再去抢通商馆，保管得手。”
林羽示意护卫退后，自己则悄然后退，绕到货栈后墙。墙根有个破洞，正好能看见里面——七个汉子正擦着腰间的弯刀，角落里堆着十几捆浸了煤油的柴草，上面还插着火折子。
果然是声东击西。他们嘴上说要抢水晶，实则想先毁了工坊的账房，让“羽瑶记”的资金链断裂。林羽冷笑一声，转身往回走，心中已有了计较。
回到通商馆时，赵虎正好带着消息回来，脸上带着怒意：“那王掌柜根本就是个幌子！查不到任何来历，倒是他店里的账房，前几日去过码头，还跟‘顺风号’的大副碰过面！”
“意料之中。”林羽铺开一张新的图纸，上面画着货栈和工坊的布局，“赵兄，你带五十个镖师，今晚三更前埋伏在粮仓后巷的两侧屋顶，等他们动手搬柴草时，先别出声，等送货的马车到了，再前后夹击，一个都别放跑。”
他又看向苏瑶：“你让人通知送货的车夫，把香洁皂换成空箱子，箱子底下藏些石灰粉，万一动手，就撒了石灰跑。”
苏瑶点头应下，又问：“那港口的‘顺风号’呢？官府能扣到月圆夜之后吗？”
“扣不到。”林羽摇头，“毒影盟肯定会派人去闹，逼官府放船。我已经让暗线在船上‘发现’了几包私盐，按律得押回府衙审讯，正好把船和人都扣在府衙的后院，那里守卫森严，他们插翅难飞。”
夕阳西下时，苏州城渐渐安静下来，可暗处的暗流却越发汹涌。通商馆的地下密室里，水晶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周围的镖师们握紧了兵器；城西的粮仓后巷，赵虎带着人趴在屋顶，盯着货栈的动静；港口的“顺风号”已被官府“押走”，留下几个假水手在码头徘徊，等着报信。
林羽站在通商馆的顶楼，望着天边那轮渐圆的月亮。他知道，毒影盟的真正目标或许不是水晶，也不是工坊，而是他这个人——他们恨他摧毁了老巢，恨他断了财路，更怕他从水晶里发现更多秘密。
“林羽哥，都安排好了。”苏瑶走上楼，递给她一件防身的软甲，“赵总镖头说，货栈里的人已经开始往柴草上浇煤油了，就等天黑。”
林羽接过软甲穿上，又将改良过的短铳别在腰间。这铳比上次威力更大，射程能到三十步，足够应付近身缠斗。“让弟兄们都小心些，毒影盟的人擅长用毒，别碰他们的兵器和伤口。”
苏瑶嗯了一声，望着远处货栈的方向，轻声道：“真希望今晚能彻底解决他们。”
“会的。”林羽望着那轮越来越亮的月亮，“他们藏得再深，也躲不过阳光。等今晚过去，苏州城就再无毒影盟了。”
夜色渐浓，货栈里的煤油味顺着风飘出来，混着巷子里的霉味，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屋顶上的赵虎握紧了腰间的朴刀，镖师们屏住呼吸，盯着货栈的大门。远处传来马车轱辘声，越来越近——毒影盟的人不知道，他们踏入的不是烧杀抢掠的战场，而是林羽为他们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
而在通商馆的密室里，那枚水晶忽然微微发烫，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烛火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守在旁边的镖师只当是错觉，却没看见，水晶折射出的光影里，映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从货栈的阴影里缓缓走出，手里握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阴谋的齿轮，已在夜色中悄然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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