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的几个小时，沪上老洋房仿佛成了一个风暴眼的中心，表面平静，内里却激流汹涌。
赵雯雯预料到了黄德山的反应会很激烈，但即使是她，也略微低估了一位期盼已久的将军在认为自己即将得偿所愿时，所能爆发出的能量和效率。
当天晚上，就有好几波人把一盒盒贵重的礼物往老洋房里送，溏心极品老干鲍、花胶、燕窝、海参，虫草，老山参……
送东西来的那些人个个都是客客气气的，一副谄媚样。来人的车，也都是豪车。
第二天一早，一队穿着便服但行动举止明显带着军人烙印的生面孔就出现在了老洋房周围，悄无声息地接管了外围的安保工作，带头的人与林峰进行了简单交接，态度客气但又不容置疑。
林峰打电话请示赵雯雯，赵雯雯只淡淡回了一句：“随他们吧。”
上午十点，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驶入老洋房，一位穿着中山装、气质沉稳的白发老者在两名助理模样的年轻人陪同下敲门而入。
老者自称姓秦，是沪上某顶级私立医院的荣誉院长，退休多年的国手级中医专家，是“黄将军再三恳请”，特地前来为赵总“请个平安脉”。
赵雯雯没有拒绝。她将人请了进来，从容地伸出手腕，任由老者闭目凝神，细细诊脉。
片刻后，秦老松开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对赵雯雯说了些“脉象流利，如盘走珠”、“虽是早期，但根基颇稳”之类的专业术语，最后归结为：
“赵总身体底子很好，只是近日思虑稍重，需安心静养，切忌忧劳。”话语间，已然是确认了喜脉。
送走秦老，又是各种滋补品、进口水果、甚至还有据说是特供的天然有机食材，又络绎不绝地送达，很快堆满了厨房的一角。
管家冯姐看着这阵仗，又是惊喜又是惶恐，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还有厨房的吴妈，她为沪上有钱人家做了二十多年的饭，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也被这两天的高级滋补品和顶级食材给震惊到了。
邹春兰倒是不管这些，她除了和老姐妹们跳广场舞，就是只管她大孙子。就连院子里多出了一队守卫，她都没在意。
女儿的现任男朋友是一位将军，派几个人守着女朋友，那太正常了。
家里现如今就一个保镖，人多了刚好，可以派两个接送她大孙子。
赵雯雯看着这一切，脸上始终保持着一种适度的、略带疲惫的平静，仿佛被动地接受着这一切安排，甚至偶尔还会对冯姐流露出一点“太兴师动众了”的无奈。
但她内心却冷静地评估着每一份送来的东西，每一个出现的人——这些都是黄德山能量和心意的体现。
相比较当初罗正均的低调和小心，黄德山显然是想向全世界都宣布，她是他黄德山的女人。
当然，这也不能怪当初的罗正均，因为黄德山单身，她追求一个同样单身的女人，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的，只是他用了他们这个阶层能够用到的方式而已。
她的私人手机再次响起，是黄德山。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雯雯！秦老看过了？怎么样？他说一切都好，是不是？你需要什么？任何东西！只要你说，我立刻让人送过去！”
赵雯雯握着电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些看似随意走动、实则警惕巡视的陌生身影，语气轻软，带着一丝被过度关照后的无奈，却又巧妙地掺杂进一丝依赖：
“德山……你太紧张了。秦老看过了，说没事，让静养。就是……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我有点不习惯。”
其实赵雯雯知道，黄德山派那么多人看着她，其中的原因之一，是担心她因为某些原因，会不要这个孩子。
还有，他防着罗正均会有可能“发疯”。
果然，黄德山在电话那头有些尴尬的低笑出声，声音里倒满是宠溺和纵容：
“好好好，是我不好，吓着你了。但我不能不紧张！雯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一切都交给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几乎是哄着的，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
“嗯……”赵雯雯轻轻应了一声，声音细微，仿佛带着羞涩，又像是默认了他的安排。
这个单音节的回应，听在黄德山耳中，却如同天籁，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他心潮澎湃。
他又絮絮叨叨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才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
放下电话，赵雯雯脸上的柔弱瞬间收敛，恢复了一片清明。
她知道，黄德山这边，暂时已经稳住了。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她和孩子，会为她扫清一切明面上的障碍，提供他能提供的一切保护。
而现在，她需要面对的还有罗正均。
黄德山如此大张旗鼓，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消息绝无可能瞒过罗正均的耳目。或许下一刻，罗正均的电话就会打来。
她走到书桌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她需要为应对罗正均，准备一套全新的、更能戳中他痛处的说辞。这一次，不能再是简单的哭泣和抱怨了。
腹中的孩子，是她最强的盾，也是最快的那把刀。
黄德山那边春风得意，动作频频，尽管力求隐秘，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在罗正均这等人物布下的信息网络前。
这沪上，曾经可是罗正均的地盘，虽然他如今已经调任，但他的势力，仍旧不容小觑。
几乎是赵雯雯确认怀孕消息后的当晚，京城的罗正均便收到了确切的消息。
据说，汇报消息的心腹当时声音都是抖的，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静得让人心慌。
然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像是什么东西被生生捏碎的脆响——据说是罗正均惯用的那支万宝龙钢笔。
他没有咆哮，没有质问，甚至没有立刻打电话给赵雯雯。
这种反常的沉默，比任何暴怒都更令人窒息。这是一种被彻底击穿底线后的、极致痛苦下的死寂。
赵雯雯在沪上等待着，她知道风暴即将来临，她甚至能想象出罗正均此刻的痛苦、愤怒和挣扎。
她准备好了迎接他的质问、他的不甘、他可能的一切反应。
然而，当罗正均的电话终于打来时，他的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平静得近乎诡异，像是一潭深不见底、却即将冰封的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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