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一板一眼地行了个礼，目不斜视，不卑不亢道：“这件事晚辈已经说清，还望外祖母谅解女儿家的不易。母亲还找我有事要问，那便先走了。”
说完也不管贾母铁青的脸色，一撩衣袍，大步走了出去。
路上意外撞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院子门口的迎春，林玦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谈话的方向。
他虽然想用这件事逼着贾母放弃把黛玉和宝玉凑成一对，但也不想因此害得袭人名声扫地。
他虽不喜袭人作风，但这世道女子太难，他不愿火上浇油。
迎春看出他在担心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和表哥说几句话，便一直等在这儿。”
顿了顿，她瞧着林玦脸色，难掩担忧道：“表哥，祖母没责备你吧。”
“都怪我，没管好手下的丫鬟，不然二太太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迎春绞着帕子低头不敢看林玦，心里头难受得厉害。
林表哥对她们那么好，她身边的丫鬟却背叛了他，她实在是……无言以对。
林玦一开始还为迎春突如其来的道歉摸不着头脑，慢慢琢磨过来，有点无奈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这不是你的错。”
林玦说话时压着眉眼，看起来有点凶，但琉璃色的眸子却折射出一种温和的光。
“世人逐利而行，即便没有那个丫鬟，也总有别的人告诉舅母，这件事必然会发生。”
“再说了，也不是你让丫鬟去说的，既然是她自己的决定，又怎么能怪到你身上呢。”
林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若你真的觉愧疚，那我们搬走以后便多来林府找黛玉玩吧，她在京城没有认识的人，我怕她一个人待着把自己给闷坏了。”
“搬走——！”
迎春震惊的睁大眼，刚吐出两个字就紧急咽了回去，差点咬到自己舌头，捂着嘴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道：“姑母要带你们回去了？”
“林府已经修缮得差不多，自然该回自己家了。”林玦笑了笑，伸出食指遮住嘴唇，低声道：“这件事母亲还没跟外祖母说，麻烦表妹暂时帮我们保密了。”
“我，我肯定谁都不说。”
迎春用力点头保证。
“那就好。”
林玦微微点头离开，迎春却没进去，站在院门口望着林玦的背影，还有些恍惚。
她，她以后还可以去找黛玉玩吗？就像现在这样？
可以一起偷偷开铺子，一起下棋写诗？
迎春抿着唇偷偷傻乐，乐完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用帕子捂住嘴做贼似的四处看看，确定没人看见才迈着小碎步往屋内走。
林玦说贾敏找他有事还真不是托辞，他被鸳鸯叫走的时候正和贾敏说话，这会儿回来自然少不了问一嘴发生了什么。
把前因后果说清了，贾敏脸色已经阴沉的能滴出水，尤其是知道宝玉已经知了人事还天天黏着黛玉时，眼睛都恨得冒红光。
“宝玉真是荒唐，才多大年纪就——”她瞅了一眼旁边的林玦，硬生生改了口，“所以，宝玉和那个袭人，母亲打算怎么办？”
林玦摇了摇表示不知道，猜测道：“本来袭人就是给宝玉预备的，应该这回就直接收做通房了吧？”
贾敏点点头没多问，心里乱成一团，林玦及时道：“娘放心，虽然宝玉经常来，但黛玉很少见他，不会有什么影响。”
“那便好。”
贾敏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这跟筛子似的贾府，又觉得头疼。
她没想到时隔多年回来，贾府竟然已经乱到下人都能随便嚼主子的舌根，甚至还随便往外面说，实在是没有一点儿规矩可言。
“罢了。”
“好在我们快搬走了。”
最后千言万语都化成这一句庆幸。
贾敏拍拍林玦肩膀，眉眼间难掩疲惫苍老：“若是你外祖母或者舅母找你麻烦，就来告诉娘，左右也要搬走了，没有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林玦笑了，“娘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受过委屈还不反击的。”
贾敏一想也是，放不下心地多叮嘱几句，才让他回去读书。
林玦猜到贾母和王夫人会找自己的麻烦，但是没想到麻烦没来，薛姨妈的求助先来了。
“你是说，求我帮忙给宝钗把把脉？”
林玦怀疑的重复了一遍。
“是，小姐这几天一直不见好，太太知道林少爷师从高神医，就想请少爷帮忙看看。”
来的丫鬟说话很客气，但越这样，林玦越觉得有问题。
要知道薛姨妈和王夫人可是姐妹，王夫人现在估计都快恨死自己了，她的妹妹不应该避着自己才对吗？
再说了，他记得原着里薛宝钗的病有一僧一道给的药方，身体好得能在大观园天天串门，怎么就病到要求他帮忙了。
不对劲，一百有一百二十的不对劲。
林玦委婉拒绝，“我也学医不就，恐怕医术不精，不如去找个外面的大夫，想来肯定比我强。”
丫鬟却是铁了心地要林玦去一趟，开始变花样地夸林玦天纵之才，不管林玦说什么，她都说林玦医术肯定精湛无需谦虚云云。
轱辘话来回说了三四遍，林玦头开始疼了，实在没辙，只好松口过去看一看。
到了薛家暂住的梨香院，薛姨妈竟然站在门口等他，一见到林玦就亲热的上前，拉着林玦的手一口一个外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真是什么亲戚。
这是女儿生病时该有的正常反应吗？
林玦脑海里的警报开到最大，警惕的应了几声，直奔正题，“宝钗表妹怎么样了，我去看看。”
“是是，快进来。”
薛姨妈笑盈盈带着林玦进去，宝钗正坐在炕上看书，见林玦来了不自觉笑起来。
“表哥，麻烦你了。”
“没事。”
林玦把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取了脉枕示意宝钗把手腕搭上去。
垂眸仔细听了片刻脉，又问了宝钗这几天身体情况和吃的药，认真道：“既然现在吃的药有用，那便不需要改动。只是表妹这病也有心病的原因，平时还需多多放松心神，袒露自我才好。”
宝钗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一怔，脸上却不露分毫，依旧笑道：“麻烦表哥来这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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