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像是没听懂对方的赶客，又或者是已经虚弱到没法继续走路，靠着柜台自言自语嘀咕：“那就是有药喽，我就说嘛，朝廷怎么会放弃我们呢，这不是就送药来了，等有了药方，我们就都有救啦。”
“哈！”
老人发出一声巨大的讽笑，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挑着眉梢看林玦，嗤笑道：“一看就是个小孩，你觉得我这儿的药都是朝廷送来的？傻子！蠢材！”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林玦佯装不服气地反驳，“那你说说，你这药都是哪儿来的？全城的药材铺都空了，就你这儿还有，不是朝廷送来的，难不成是你变出来的？”
“嘿，你个傻小子，别家没有药，那是因为他们为了赚钱不管别人有没有药方都一股脑地高价卖，结果一堆人都吃死了，大夫还都找不到药材试验药方。”
老人生气的用手指用力戳了一下林玦的脑门，恨铁不成钢道：“我们家有药，是因为我们不乱卖药，至于朝廷，哈，他们要是送进来过一根药材，老头子我就立刻吊死在这儿！”
“那些狗官就是想把我们困死，然后埋了一了百了，到时候随便报个数上去，上面人不知道实情也就抬抬手放过去了。等这阵过去了，他们该升官照样升官，人家现在估计都巴不得咱们死快点呢，你还觉得人家回来救你呢，你说你是不是傻子？”
林玦捂着脑门后退一步，也不生气，问道：“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告诉那些官老爷，让他们来抓你进大牢吗。”
老人跌坐回椅子上，垂着头继续翻书，不在意地哼笑道：“那你就去呗，反正这城里早就没官员在了，你要是命大活下去了，那我也早病死了，谁还在乎。”
林玦不说话了，老人就以为他走了，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的书。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经暗到看不清字，老人吃力地起来准备关门，结果一抬头，正正好和盯着他看的林玦对上眼，顿时被吓得一个趔趄倒回去，捂着胸口骂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还不走，一声不吭的想吓死谁呢。”
“我一开始就说了，我来买药。”林玦无辜的看着他。
老人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就听不懂话呢，我都说了不卖了不卖了，你又没有药方，我看你也不像是染病的样子，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吃死吗？”
说完才觉得自己说过了，老人后悔地在柜台下拍了拍腿，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退一万步说，你有钱吗你就买，我告诉你，我这可不收你这么笨的孩子当药童，可别想卖身抵债。”
“我的确没有钱，但有人告诉我，有这个可以换到我想要的所有药材。”林玦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株栩栩如生的茯苓。
他轻轻放在柜台上，推到老人眼前，微笑道：“不知道你认不认呢？”
老人猛的站起来，死死盯着那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眼珠都要从干瘪的眼眶瞪出来，他张了张干枯的嘴唇，试了好几次才发出声音。
“你怎么会有这个！”
“我在太医院有一个友人，临行前，他特意给我送来了这个，说如果我需要药材，可以来有冯姓标记的药铺任意取用。”
林玦伸手在玉佩上的茯苓点了点，“不知道这个承诺现在还作数吗？”
“当然作数！我冯家从来说到做到！”
老人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完狐疑地打量着林玦，眯着眼道：“你说这东西是一个太医送你的，你认识小少爷？”
“如果你说的是子济兄，那我们的确关系不错。”
林玦不再卖关子，挺直弯曲的脊背，散发出难民绝对不会有的气势，严肃道：“我是朝廷派下来救灾的人之一，此行便是为了来探清病区的真实情况，一来是为了救灾，二来，便是为了向上呈报本地官员的真实作为，以论事后赏罚。”
“你真是朝廷派下来的？”
老人眼睛迸发出两道激光，兴奋地牙齿打颤，又不敢置信地迟疑着，“可你看起来都还没及冠……”
“我能自由进出太医院，和副院使结为朋友，自然有我的独到之处。”
林玦见老人还有些不敢相信，索性扔下了最大的一颗惊雷。
“而且，我此行带来了能医治疫病的药方，只是我来调查必须低调，所以没带来药材，这才来找你求助。”
林玦庆幸道：“说来也幸好我出发前突发奇想带上了这块玉佩，不然现在恐怕无论如何也没法说服你。”
老人有点尴尬地捋了捋胡子，已经信了大半，满怀希望道：“这位大人，是草民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还望莫怪。”
说完还没等林玦客气回去，他就开始图穷匕见，“不知道大人可不可以把药方给我看一下，不瞒您说，草民也是个大夫，对这疫病的药方研究了许多日也毫无头绪，实在是好奇的很啊。”
老人讨好的笑着说，话语里的内容却还是在怀疑林玦，林玦无奈的摇摇头，只好把药方递出去给他看。
“这份药方在京城已经推行开了，很有成效，陛下才让我把它带来，若是你还不信，那你应该知道酒精吧？”
“这个现在谁还不知道，防范疫病的效果比艾草好用多了，要不然这次疫情也不会到现在还只停留在这座城里，要是换成以前，这附近几座城池，都得变成死城！”
老人嘴上说着，也不耽误他把纸贴在眼睛上努力看清，一边看一边恍然大悟地点头，全部看完手都在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铺在柜台上，激动地恨不得原地表演一个翻柜台。
“这药方可行！这是谁想出来的，简直就是天纵之才啊！”
老人狂热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泪水不知不觉淌了满脸，他的眼睛却是在笑的，嘴巴亢奋地碎碎念个不停。
“有这份药方，加上这铺子里的药材……我们有救了，有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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