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藏在黑暗里等了一会儿，直到中午大家都回家吃饭时才矮着身子摸到一个铁笼旁，假装只是路过快速道：“我已经告诉那位大人了。”
铁笼里靠在边上的老叟闻言眼睛一亮，抬头急切地想问问结果，流浪汉却已经心虚地一溜烟跑走。
这老叟便是刘管家，他一想就能想明白这人为什么这样心虚，暗暗在心里骂了一句，咬着脏污的指甲焦虑地等待着那一线希望的到来。
黑夜降临，被摆出来的家奴陆续被带回衙门关押，刘管家磨蹭到最后，在官兵的呵斥下才故意一瘸一拐慢吞吞走。
有人打他他就缩成一团，反而有理由拖慢速度，默默在心里拼命祈祷。
然而无论再怎么挣扎，铁笼到衙门也不过几百步而已，刘管家一只脚跨过门槛，藏在袖子里攥紧的手骤然一松，绝望的踏入一片黑暗的衙门。
大门在身后吱呀作响，将最后一缕月光也将吞噬，刘管家死死盯着脚下那一线亮光，不甘地闭上了眼。
“……”
“大人，您怎么来了？”
一片寂静中，隐隐约约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刘管家猛的转身，惨白的脸迸发出不正常的红晕，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通过那即将关闭的狭窄缝隙，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正款步走进。
“我来转转，顺便问问这些人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林玦随口扯了个借口，目光没有任何迟疑地直直看向了大门后，和那双眼睛对视的刹那，他无比确信，这个人就是找他的那个管家。
“大人这么晚了还来这地方，真真是爱民如子，实乃我辈楷模。”
官兵谄媚地恭维，见林玦有些不耐，连忙点头哈腰地将门推开，体贴道：“那大人，您慢慢问，我就先走了，等您问完了告诉小的一声，小的来锁门。”
林玦微微颔首，官兵立刻退出老远，不敢听到一点不该听的。
转身关上门，林玦点了一盏油灯端在手里，通过这一点灯火打量着面前枯瘦的老人，淡淡道：“就是你找我？”
“是的，大人。”
刘管家嘴上恭敬地说道，目光也在打量林玦，看到对方年轻的面容时迟疑了一瞬，但很快，他就下定决心，抛去杂念，两膝一弯跪倒在地。
老人深深伏在地上，声音悲伤，“求求大人让人放了我孙子，一年前他就已经被放了身契成了良籍，也从来没有在府里做过事，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您行行好，就放了他吧！”
林玦眯了眯眼，问：“既然他是良籍，又怎么会被抓来。”
“原本是不会，但是管户籍的人不知怎的，硬是说我孙子还是奴籍，可分明我孙子有良民才有的户贴！”老人抬头忿忿道。
林玦顺着道：“那么说来，是他们落井下石，冤枉好人了？”
刘管家表情微僵，忽然换了个口气，垂下头苦涩道：“大人言重了，我那个原主家犯下了弥天大罪，我是他的心腹，以前没少因此享用荣华富贵，如今受牵连也是应该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我那孙子，他今年才七岁啊！从小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就这么卖给别人当下人，奴才这心里实在是钻心的疼啊！”
说到这儿，他悲从中来，呜呜地哭起来，眼泪落在地上，还真不像是在演戏。
林玦静静看着他半真半假的卖惨博同情，丝毫没有触动，淡淡道：“你找我来若是只想说这些，那就到这里吧。”
说罢，他就抬脚往门口走。
刘管家余光瞥见这动作，擦眼泪的动作一顿，上一秒还源源不断的眼泪，下一秒已经止住，放下手露出红肿的眼睛，讨好看着林玦笑。
“大人别走，我，我就是年纪大了，总是忍不住唠叨。”刘管家咧开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可信一点，“我知道大人找我是为了什么，我保证，我知道的消息，大人一定会如获珍宝。”
“哦？”
林玦感兴趣地转身停住，点着下巴道：“那就说来听听。”
刘管家嘿嘿笑了两下，眼珠乱转，“奴才自然可以告诉大人，但是我孙子……”
“若是你的消息果真有用，我自然会帮你。”
林玦笑了一下，语气含着一丝凉意，“但若是你敢逗我玩，那别说你孙子，你，和你全家可都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刘管家浑身打了个寒战，看着那双在灯火下神鬼莫测的琉璃色的眸子，瞬间把拿捏对方的心按下，老老实实道：“同知之前，经常和一些北方的蛮族做生意。”
“我朝一向鼓励开放互市，更不阻拦两国商队来往。”林玦冷笑一声，语气陡转而下，冰冷道：“就这点小事，也敢大费周折将我引来，我很难不怀疑你是不是另有目的啊。”
“大人，大人您听我说下去！”
刘管家不敢再有小心思，一股脑将自己知道的说了清楚。
“同知和外族做生意，但是做生意买的东西却和付的银子完全不等价。就比如说，同知一向只买最贵最好的，有一回买他们的奶制品，送来的都是些已经臭了的烂货，那些人却声称是只有王室才能享用的珍品，要价高的吓人，搬走了好几箱银子！”
“我发现之后自然就去告诉了同知，但是同知却反过来骂了我一通，说我污蔑那些商人，想趁机贪污捞好处，还因此打了我十好几板子。”
“再后来，同知就再也没让我负责过和外族人做生意的事。但是我有一次帮忙顶负责人的班，帮忙清点了一次货物，发现果然只有表面是好的，底下全都是陈年旧货，甚至有的直接放石头滥竽充数！”
林玦心中一动，沉吟片刻，道：“同知可知道这件事？”
“我第二次没敢再去问，但我猜，同知肯定知道。”
刘管家笃定道：“那次交易的是外族人特色的金首饰，按量来看够满府主子一人好几套。然而我留心过，能保证府里几乎没人佩戴过，只有同知偶尔会戴，也只是一些戒指之类的小东西。”
林玦浑身一震，从怀里掏出一枚金戒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切，问道：“你看看这个，可也是和外族人交易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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