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一怔，抬头看到来人，惊喜地快走两步上前，“柳兄？你终于来京城了，怎么都没告诉我一声。”
柳湘莲指了指身上的软甲，藏着自己都说不清的期待，目光停留在林玦脸上，“我进了五城兵马司，这些日子忙着熟悉环境，本来想等安顿好了再去找你。”
顿了顿，他微微错开目光，带着不为人知的紧张，问：“好些日子没联系，你最近怎么样，你家里……可给你订亲事了？”
林玦迷茫的眨眨眼，不懂话题怎么会跳跃这么快，怎么连他的朋友都开始催婚了。
“没有，我和我爹娘说了我想先立业再成家，你怎么这么问？”
“啊，没有……”柳湘莲悄悄松了口气，重新扬起笑容，一如往昔地爽朗道：“我就随口一问，你别放在心上。我们哥俩这么久没见，等会儿一起去好好吃一顿？正好我今日发了俸禄，我请你吃醉仙楼！”
林玦挑眉，目光玩味地看着对方，心想柳湘莲压根不是对婚嫁感兴趣的人，乍然问他这些，怕不是他自己起了心思？
说起来，原着里柳湘莲和尤三娘定亲似乎就是明年，原来柳湘莲这么早就有了成家的想法。
若是这样，那贾琏停妻另娶尤二娘岂不是也快要到了，想到自己放在值房的那个王熙凤送的手炉，林玦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红楼里凤姐儿就是这之后身子彻底被气垮了，好好一个神仙妃子般的人硬生生被磋磨得没了精气，实在可怜可叹。
不过如今情况也和原着有些出入，比如凤姐儿有了个儿子傍身，不知道贾琏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荒唐事。
林玦觉得大概率还是会的，毕竟江山难改本性难改，贾琏就是个花花公子，不管凤姐儿做的多好，他还是会偷腥。
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林玦面上露出些许愧疚，晃了晃手里的蜜饯，婉拒道：“家里出了点事，我买了东西赶着回去安慰妹妹。今天就算了，等回头我休沐，咱俩再聚。”
柳湘莲关心问道：“谁欺负我……你妹妹了？”
林玦本来不想说，毕竟这其中肯定会牵扯到黛玉绛珠客的身份。
但转念想到柳湘莲如今的差事，他改了主意，稍微修改了一些事实，瞒去绛珠客就是黛玉的部分大概说了一遍。
柳湘莲听了个开头就心中有数，一拍胸口道：“这事儿我知道，本来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不过是因为打架的一个是当朝官员另一个是国子监学生，兵马司才重视了些，我回去帮忙疏通一下，明天书坊只管正常营业便好。”
林玦没多说感谢的话，伸手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含笑道：“兄弟之间就不多说谢谢了，等我休沐咱俩好好喝一次，就当迟来的给你接风洗尘。”
“好，一言为定。”
柳湘莲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少年，肩膀上的重量传来一阵酥麻，他不自觉垂下眼，掩饰胸口的砰砰响声。
柳湘莲还有职务在身，两人闲聊几句便分开。
林玦回到家想把好消息告诉黛玉，没成想进了院子才发现黛玉完全没有他想象的失落，坐在小窗前凝神看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微笑，连他进来都没察觉到。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林玦凑过去看她手里的东西。
黛玉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埋怨道：“哥哥走路怎么都没声。”
然后又笑起来，弯着眼睛快乐道：“是其他人给我写的留言，原来和别人一起讨论是这么有意思的事，各种各样的想法互相碰撞，有些观点我都没想到过，比我一个人看书琢磨有意思多了。”
林玦疑惑问：“留言板不是被撤了吗？”
“一些是昨天的，还有一些是今天有人偷偷塞给书坊里的伙计，今天掌柜一起拿给我了。”
黛玉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沓信纸，手掌托着下巴，眼睛在阳光下一闪一闪，“我这一下午光顾着看这些了，真的太有趣了。以前我写文章只有哥哥和爹会看，时间久了你们会说什么我都能猜到，但是这些人的想法总是会出人意料，简直就像是我通过文字进入了别人的世界一样。”
她几乎有些陶醉于这种和无数人思想碰撞的滋味。
林玦看黛玉完全沉浸在交流的快乐中，将明天留言板就能重开的好消息说了，果然黛玉眼睛瞬间亮了，开心的追问了好几遍。
有一瞬间林玦仿佛看到了五六岁的黛玉被他偷偷塞蜜饯时的表情。
他不自觉也跟着笑起来，第二天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上值之前去书坊看了一眼，确定留言板真的已经摆出来才往翰林院而去。
今天王淮依旧告假，史馆里的同僚都在说是他自觉丢人，没脸来见人。
想想也是，快五十岁的人当街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孩打架，还被五城兵马司抓了，传出去都以为是胡口乱编的。
林玦不在乎王淮来不来，唯一有些苦恼的就是少了一个修撰，他的工作量不可避免地增加了很多，每天在史料文字之间忙的团团转，对时间的流逝都没了感觉。
直到侍读学士告诉他明天要进宫给皇帝讲读，林玦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入职七天了。
他是这一批进士中第一个给皇帝讲读的，严明还特意过来给他加油鼓劲，安慰他别紧张云云。
林玦此时正准备明天的讲读内容，瞥了一眼严明紧张的发颤的指尖，善良地没有戳破。
他之后估计紧接着就是榜眼和探花去皇帝那儿混脸熟，也难怪严明会紧张成话痨。
第二日上午，林玦入宫，这一次去的是文华殿，由宫人通报后垂眸进入，先行了个跪拜礼，听到皇帝说“平身”才站起来，垂手静气，语气平和，“陛下，臣今日为陛下讲读《史记·孝武本纪》之文。”
皇帝打量着林玦，有点新鲜看他穿朝服的样子，随意地点头，“讲吧。”
旁边的太监送上史记，林玦翻到孝武本纪篇，低声讲起来。
皇帝低头继续批改奏折，似乎对林玦说了什么并不在意，不过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林玦说到某些地方的时候，纸面上的朱笔会略略停顿，证明他的主人也在跟着思考着什么。
所谓讲读，其实也不求真的讲出什么结果来，主要还是在皇帝面上显示一下自己的能力。
半个时辰结束，林玦放下书，等待皇帝下一步指示。
过了一会儿，皇帝似乎才意识到林玦讲完了，搁下朱笔忽然说道：“昨日贤德妃特意求了朕一件事，朕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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