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长河的辉光如潮水般退去,精神空间的壁垒如同消融的冰雪,缓缓消散。意识回归的沉重感袭来,仿佛从一场亘古大梦中苏醒。
陈洋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天子驾六博物馆那空旷的核心展厅中央。林晓雨就在身旁,脸上还带着未散尽的震撼与关切。不远处,河图正紧张地操作着某个设备,显然在密切关注着刚才那超越维度的对决。
而在他们对面,那被“文明侵蚀大阵”节点曾经盘踞的地方,一个身影瘫坐在地。
是无味。
他不再是那个高踞文明源头、散发冰冷虚无的恐怖存在。此刻的他,蜷缩在地上,那身灰白的长衫沾满了尘埃,显得狼狈不堪。他低着头,凌乱的花白头发遮住了面容,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微微颤抖着。周身那令人窒息的“乏味”力场已然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空洞与死寂。
他的理念,他的力量,他赖以存在的根基,在文明长河之中,被陈洋那“万味归宗”的本源之光彻底击碎,显露出了其内核那不堪一击的——虚无。
林晓雨和河图都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看着无味,生怕这败亡的最终反派会做出什么疯狂的最后一搏。
然而,陈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者的倨傲,没有对敌人的憎恨,甚至没有怜悯。那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洞悉了所有悲欢离合后的平静与理解。
他感受到了体内那温暖厚重的“薪火”意志,它没有催促他去毁灭,去审判,反而传递出一种包容与……悲悯。
陈洋向前走去,脚步很轻,落在寂静的展厅里,却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在无味身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靠近,也没有释放任何力量压迫。
“河图先生,”陈洋转头,看向依旧紧张的河图,语气平和,“能帮我找些最简单的面粉和青菜来吗?再要一壶清水,一点盐,几根小葱。”
河图愣住了,林晓雨也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在这个刚刚结束终极对决、敌人瘫倒在地的时刻,陈洋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做饭?
但看着陈洋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眼神,河图没有多问,立刻转身去安排。博物馆内就有员工食堂,这些东西很快就能备齐。
无味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依旧瘫坐在那里,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很快,河图带来了一个简易的小灶,一小袋面粉,几颗嫩绿的小白菜,一壶水,以及盐和切好的葱花。东西简单得近乎寒酸。
陈洋没有动用任何厨具的神异力量,甚至没有使用博物馆那现代化的厨房。他就地取材,用带来的小盆和面,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不是在对待一个刚刚试图毁灭文明的敌人,而是在进行一场日常的、充满敬意的烹饪。
清水缓缓加入面粉中,他的手指轻柔地揉捏,感受着面粉与水交融时产生的微妙变化。他没有追求极致的筋道,只是让面团达到一种恰到好处的柔韧与和谐。醒面的短暂时间里,他仔细地清洗青菜,碧绿的菜叶在清水中舒展开来,焕发出生命的色泽。
然后,他开始擀面。一根普通的擀面杖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面团被均匀地推开,变成一张薄厚适中、圆润的面皮,再被熟练地叠起,切成粗细均匀的面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律感。
灶上的小锅里的水开始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展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温暖。
陈洋将面条下入沸水,白色的面条在清澈的水中翻滚、舒展。他适时地放入青菜,那抹翠绿在乳白色的面汤中点缀出盎然的生机。最后,只是简单地调入一点盐,撒上碧绿的葱花。
没有高汤,没有复杂的调味,没有炫目的技巧。
只是一碗最朴素、最家常的——阳春面。
面汤清亮,能清晰地看到碗底的面条;葱花碧绿,散发着淡淡的辛香;青菜嫩绿,保持着最本真的清爽。一股极其朴素,却带着面食特有麦香与温暖水汽的味道,悄然弥漫开来。
这味道,太普通了,普通到在任何一座城市的任何一个家庭里,都可能闻到。
陈洋双手捧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走到无味面前,缓缓蹲下身,将面碗递到了他的眼前。
“师兄,”陈洋用了一个久远而陌生的称呼,声音轻缓,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无味那死寂的心湖深处,“尝尝吧。这是……师父的味道。”
无味那一直毫无反应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空洞如同冻土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充满了无尽的疲惫、混乱与……一丝被强行唤醒的、遥远而陌生的悸动。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陈洋脸上,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那碗冒着袅袅热气的阳春面上。
清亮的汤,洁白的面,翠绿的葱和菜……
一个被冰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碗面的热气生生凿开了一道裂隙,猛地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看”到了!
不再是文明长河的宏大叙事,而是一个狭窄却温暖的小厨房。油灯如豆,映照着三个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那是年轻时的陈远舟、苏青竹,还有……他自己,那个曾经对厨艺充满热爱、眼神明亮的少年。
夜深了,他们还在为了一个刀工技巧,一个调味比例而反复练习,争论,又互相鼓励。年迈的师父,总是沉默地看着他们,然后在他们都疲惫不堪、饥肠辘辘的时候,默默地走进厨房,烧水,和面,为他们每人做上这样一碗……阳春面。
没有珍稀的食材,没有复杂的工艺。只有师父那布满老茧却异常稳定的手,只有那面团在案板上发出的熟悉声响,只有那清水煮沸后氤氲的、带着希望的热气。
他们三人围坐在简陋的小桌旁,捧着同样质朴的面碗,吸溜着面条,喝着热汤。身体的疲惫被驱散,心灵的迷茫被慰藉。师父很少说话,只是看着他们,那眼神里,有严格,有关切,更有一种将技艺与希望默默传递下去的深沉期待。
那时候,味道很简单,生活很清苦,但心是热的,未来是亮的,师门的情谊是真挚而温暖的。那碗阳春面里,饱含着的,是师徒如父子般的温情,是同行者相互扶持的默契,是对未来最纯粹的向往……
那份被他刻意遗忘、用极端的理念深深埋葬的……最初的温暖!
“师……父……”无味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发出两个破碎而沙哑的音节。
他颤抖着,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伸出那双曾试图抹平文明差异、冻结时间的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接过了那碗阳春面。
碗壁传来的温热,透过掌心,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那层层冰封的心灵壁垒。
他拿起筷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他夹起几根面条,吹了吹那并不存在的热气,然后,颤抖着,送入了口中。
面条软硬适中,带着麦子最本真的甘甜。
汤,只有盐味,却清澈鲜美,滋润着干涸的味蕾与灵魂。
葱花带来一丝轻微的辛香,激活了麻木的感官。
青菜爽脆,提供了最质朴的生机。
味道,朴素到了极致。
但就在这朴素的味道在口中化开的瞬间——
无味那一直强行维持的、如同冰山般的冷漠与空洞,彻底崩塌了!
“呜……呃……”
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从他喉咙深处挤了出来。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最终化作了无法控制的、撕心裂肺的痛哭!
他再也握不住碗,任由面碗跌落在身旁的地上,汤汁溅湿了他的衣襟,他却浑然不觉。他双手死死地捂住脸,蜷缩起身体,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了积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充满了无尽悔恨、痛苦、委屈与茫然的嚎啕大哭!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指缝间汹涌而出,冲刷着那张写满了沧桑与偏执的脸。
他追求的永恒,他试图建立的绝对安全的“乏味”世界,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可怜。他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付出了那么惨痛的代价,试图用否定一切变化的方式来避免失去的痛苦,却最终发现,他拼命想逃避的“失去之痛”,恰恰源于他主动抛弃了那份最初的、也是最珍贵的温暖。
他所追求的永恒,原来一直静静地存在于那份最初的记忆里,存在于那碗代表着师门温情、青春与希望的阳春面中。
他失去的,从未远离,只是被他自己的恐惧与偏执,亲手埋葬。
陈洋静静地蹲在原地,看着痛哭失声的无味,没有打扰,也没有安慰。他知道,这泪水,是冲刷灵魂污垢的甘霖,是迷途者找回初心的开始。
林晓雨和河图站在远处,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乏味盟”盟主,此刻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痛哭,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撼,唏嘘,以及一丝……释然。
至味,原来无需喧嚣,无需华丽。
无声之处,最能触动灵魂。
这碗最普通的阳春面,蕴含的至味,胜过世间一切珍馐。
它代表的,是根,是源,是无论走多远,都不应忘记的……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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