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生物钟还是在惯性的驱使下将岁安唤醒。
窗外天色刚蒙蒙亮，城市苏醒的喧嚣尚未完全升起。
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腰间传来的清晰酸胀感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昨夜浴室里那漫长而激烈的纠缠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脑海。
怀里的清欢还沉睡着，呼吸均匀，脸颊贴着他的胸膛。
岁安小心地将手臂从她颈下抽出来，动作轻柔，生怕惊扰了她。
他知道，若是她醒来，难免又是一番依恋缠绵，而今天，他必须以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对那个百人的团队和浩大的工程。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穿好衣服。
或许是动作终究还是惊动了她，清欢在睡梦中嘤咛一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岁安已经穿戴整齐，眼神瞬间清明了几分，带着下意识的不安。
“再睡会儿，”
岁安俯身，替她掖了掖被角，声音温和。
“时间还早，我等会儿叫你吃早饭。”
清欢看着他，眨了眨眼，似乎确认他还在，这才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但一只手却从被子里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衣角，仿佛这样就能确保他不会离开。
岁安看着那只紧紧攥住他衣角的手，心中微软，又有些无奈。
他任由她抓着，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开始翻阅昨天记录的工作要点，在脑海中初步构想着今天需要了解的情况。
直到天色大亮，走廊里传来其他专家起身洗漱的动静，岁安才轻轻拍了拍清欢的手背：
“清欢，该起了。”
这一次，清欢顺从地坐起身。
两人洗漱完毕，到一楼餐厅用了早饭。
其他几位专家和他们的伴侣也已经在了。
经过昨晚的初步接触，大家算是认识了，点头打着招呼。
饭后，张文远准时出现，领着众人乘坐安排好的车辆，前往正在建设中的园林。
车子驶离市区，环境逐渐变得开阔。
不多时，一片规模宏大的工地便呈现在眼前。
围墙之内，塔吊林立，各种建材堆积如山，依稀能看出依山傍水、规划有序的园林雏形。
但大部分区域还是一片黄土和基础结构，充满了原始的力量感和待雕琢的粗糙。
工地入口处，皮肤黝黑、看起来是各工种工头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那里。
见到张文远领着岁安他们下车，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态度恭敬，一口一个“领导”、“专家”地叫着。
当他们的目光落到岁安身上时，那恭敬中不禁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这也太年轻了！
几个工头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不约而同地泛起了嘀咕：
这怕是哪位上面领导的公子哥下来镀金的吧？
不然如此年纪，怎么能坐上“省级专家指导”的位置，而且还是独立负责石雕组这么重要的板块？
负责石雕组的工头是个四十多岁、身材敦实、手掌粗大的汉子，名叫王大力。
他反应最快，压下心中的疑虑，脸上堆起更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快步走到岁安面前，微微躬身：
“您就是萧领导吧？您好您好！我是石雕组的工头王大力，您叫我老王就行。”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紧跟在岁安身侧、容貌出色的清欢，心里更加坐实了“关系户”的猜测，态度愈发恭敬：
“萧领导，郁同志，要不我先带您二位在园子里大致转一转，熟悉一下环境？
现在这园子还只是个空架子，糙得很，您多指点！”
岁安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投射在自己身上，混合着恭敬、好奇、审视乃至一丝不易察觉轻蔑的目光。
他挺直了脊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沉稳一些，对王大力点了点头，语气平静：
“有劳王工头了。”
他又看向张文远和其他几位专家。
陈继学老先生对他温和地笑了笑：
“萧专家先去熟悉一下自己的‘地盘’，我们也要去各自负责的区域看看，回头再碰头。”
岁安便带着清欢，跟着王大力走进了这片喧嚣而庞大的工地。
脚下的土地因为施工变得泥泞不平。
王大力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热情地介绍着园林的整体规划分区，哪里是主山水，哪里是亭台楼阁群落，哪里是花卉观赏区。
“萧领导您看，那边以后会是片假山瀑布，赵工负责的。”
王大力指着远处一个正在挖掘的大型土坑。
“咱们的石雕作品，主要就分布在这几条主要的游览线路上，还有几个重要的景观节点上……”
他拿出皱巴巴的图纸，指点给岁安看。
岁安认真地听着，目光锐利地扫过图纸上标注的一个个点位，又抬头对照着眼前真实的、尚显荒芜的地形。
清欢默默跟在岁安身边，对王大力口中的规划毫无兴趣。
她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岁安身上，看着他专注听讲、凝神思考的侧脸，看着他因为谈到具体位置而微微发亮的眼睛。
只有在走过一些堆满建材的路段时，她会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岁安的衣角，仿佛这杂乱危险的工地随时会把他吞噬。
王大力是个精明人，一边介绍，一边也在暗暗观察这位年轻的“萧领导”。
他很快发现，岁安虽然年轻，但听讲极为专注，提出的几个问题都切中要害，显示出对石雕的深刻理解，绝非不学无术的草包。
这让他心中的轻视收敛了不少，态度也由纯粹的表面恭敬，多了几分真正的重视。
不一会儿，远远就听到密集而富有节奏的叮当声，那是数十把锤子和凿子同时敲击石头发出的交响。
走近了，只见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数十名石匠正分散在各处，对着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石料埋头工作。
他们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皮肤被阳光成古铜色。
早在岁安他们到来之前，工头王大力就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今天负责指导的省级专家要来巡视。
因此，看到王大力陪着两个如此年轻的男女走过来，工匠们心中诧异，手下敲打的动作却更加卖力了几分，一时间，叮当之声愈发密集响亮。
王大力拍了拍手，扬声道：
“大伙儿先停一下！这位就是上面派来的萧专家，萧领导！
以后咱们石雕组的所有技术活儿，都听萧领导的指导！大家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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