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清欢侧躺着，那日益隆起的腹部像个小山包，坠得她腰酸背痛。
平躺会感觉呼吸不畅，侧卧又怕压到孩子，无论怎么调整姿势，那无处安放的沉重感都如影随形。
她小心翼翼，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绷紧神经，生怕吵醒了身旁的岁安。
然而，岁安的睡眠似乎总是留着一根弦，系在她的身上。
就在清欢又一次因腰背酸痛而不敢转身时，一只大手轻轻按住了她的肩膀：
“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清欢在黑暗中咬住下唇，小声说：
“没……没事，就是换个姿势，你快睡吧。”
岁安却撑起身子，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她隐忍的模样。
他知道她怕影响他休息，总是自己硬扛着。
“别忍着，”
他起身下床，打开了床头那盏光线柔和的小台灯。
他先是去柜子里把他们所有的备用枕头和厚毯子都拿了出来。
“来，试试这个。”
他扶着她慢慢坐起，然后开始像个专业的护理人员一样，在她身后、腰后、以及两腿之间细致地垫上软枕。
尤其是后腰和双腿间，垫上合适的支撑后，能有效缓解腰部压力和侧卧时腹部下坠的不适感。
垫好后，他扶着她重新慢慢躺下，仔细调整着每一个枕头的位置，耐心地问：
“这个高度怎么样？腰这里还空不空？腿压着难受吗？”
清欢感受着身体各个部位被柔软支撑托住的感觉，那令人烦躁的坠胀感和腰背的酸痛果然缓解了不少。
她看着岁安在灯下的脸，鼻子有些发酸。
“好多了……”她小声说。
但岁安并没有立刻躺下。
他坐在床边，伸出手，手掌覆盖在她因怀孕而有些浮肿的小腿上，开始揉捏按摩。
从脚踝到小腿肚，仔细地舒缓着她紧绷的肌肉。
“医生说了，后期容易腿肿抽筋，睡前按摩一下会好点。
我今天才学会，晚上倒是忘了给你按。”
腿部的酸胀在他的按摩下渐渐消散，清欢眼角微微泛红，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想到了。
按摩完腿，岁安又让她稍微侧身，用掌心在她后腰和骶骨处轻轻打圈按揉，那里是孕期最容易酸痛的地方。
“以后不舒服就要说，别忍着，”
岁安一边按摩，一边低声嘱咐：
“你睡不好，那两个小家伙也休息不好。
我睡眠好，就算醒了也很快能睡去。”
清欢闭着眼，感受着他指尖的温柔，轻轻“嗯”了一声。
等按摩得差不多了，岁安才重新躺下。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从背后抱住她，怕那样会让她感觉更挤。
而是侧身面对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隆起的腹侧，另一只手则伸到她颈下，让她能枕着自己的手臂，将她半圈在怀里。
“睡吧，”
他在她额头印下一个晚安吻：
“要是再不舒服，就推醒我，我们再调整。”
清欢往他怀里靠了靠，带着鼻音模糊地应道：
“……老公，你真好。”
说完脸就红了，抿着唇不敢看他。
岁安笑了笑，没说话，温柔的看着她闭上眼。
他们睡前，其实给苏绣娘打了个电话。
电话里，岁安带着歉意告知她工程延期，他们至少还需要半年才能回去时，电话那头的笑声停顿了一下。
随即，苏绣娘的声音依旧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
“哦，延期了啊……没事，工作要紧。
你们在那边好好的就行，不用惦记我。
清欢现在身子最要紧，你在那边把人照顾好了，比什么都强。”
她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笑意，反复叮嘱岁安要注意清欢的营养，别让她累着。
但挂断电话后，山村里那间熟悉的、略显空旷的老屋里，却陷入了一片寂静。
半年……还要那么久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一丝难以掩饰的失落如同夜雾般悄然弥漫上心头。
人老了，快奔五十了，总是格外盼望儿孙绕膝的热闹。
她原本计算着日子，想着他们很快就能回来，她可以亲手给清欢煲汤。
如今，这期盼又被拉长了。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黑黢黢的远山轮廓。
清欢那丫头，从小就心思重，现在怀着双胞胎，岁安工作又忙，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会不会和以前一样跟岁安闹？
种种担忧萦绕心头。
但很快，她的目光落在了窗台上那盆长势喜人的植被上，翠绿的叶子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她想起了清欢在电话里那充满活力的声音，想起了岁安那沉稳可靠的保证。
失落渐渐被一种更强大的情感所取代——那是发自内心的期盼。
双胞胎啊，还是龙凤胎。
想到这里，苏绣娘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她转身回到屋里，眼神变得明亮。
既然暂时不能在他们身边照顾，那就在远方，用她自己的方式，为即将到来的小生命们尽一份心力。
她首先想到的是婴儿床。
两个孩子，得有两张床。
山里木头好，找手艺信得过的老木匠打两张结实的小床，比城里买的那些不知道用什么板材的让人放心得多。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苏绣娘就打电话给山下手艺最好的陈木匠。
陈木匠听说她是给岁安和清欢未出世的双胞胎打床，也替她高兴，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用最好的料子。
定好了床，苏绣娘心里踏实了一半。
挂断电话，她又想起了清欢前几天在电话里说的，已经开始给孩子们做小衣服了。
那丫头手巧，像她，做出来的衣服肯定又舒服又好看。
“衣服有了，那鞋子……”
苏绣娘喃喃自语。
她知道现在城里什么都能买到，小孩子穿的鞋、鞋商店里也多的是。
但是，买的哪里比得上自己亲手做的心意重？
她决定，亲自给两个小孙孙做鞋子。
下山采购时，她特地去买了做鞋需要的好料子。
里衬买的是吸汗透气的软棉布。
动工时，每一块料子，她都仔细摩挲，绝不会磨伤婴儿娇嫩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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