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陌生的词汇,起初她听得云里雾里,但听得多了,渐渐也明白了一些。
她知道了皇帝杀了很多贪官,把他们的钱用来养兵,分田。
知道了北方很多像她一样无依无靠的流民,如今都有了地种。
知道了朝廷在打造新式的火铳,还在筹划着一种叫银行的新鲜事物……
这些消息,如同细微的风,透过雕花的窗棂,吹进了她这间被绮罗香包裹的绣房。
一日,她甚至听到几个看似读书人模样的客人在激动地讨论。
说皇帝有意让女子也能读书识字,虽还未成定论,却已引得舆论哗然。
云裳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了一下。
读书识字……
那是她幼时模糊记忆里,邻家男孩才能享有的权利。
她因家道中落被卖入娼门,所学不过是琴棋书画这些取悦人的技艺。
何曾真正触碰过那些承载着道理和知识的书本?
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不安的情绪,在她心底滋生。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被观赏,被消费的花瓶。
往日里,她最大的野心,也不过是趁着年轻貌美,寻一个可靠些的恩客,赎身出去。
做一房安分守己的小妾,后半生有个依靠。
这几乎是她们这行所有姐妹所能想象的最好结局。
但现在,她看着镜中依旧年轻美丽的自己,却感到一种深深的不甘。
做小妾?
依附于一个男人,仰人鼻息,和在这青楼之中,又有多大本质的区别?
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小,更精致的牢笼罢了。
“我……能不能做点别的什么?”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旦生出,便疯狂蔓延。
她想起前几日,一个相熟的,从江南来的丝绸商人,在听她唱完一曲后,曾感叹北方如今秩序井然,商机无限。
尤其是一种新式的,据说很精美的银币将要发行,必然便利商贾。
他还随口提到,若是能在南北之间建立起更顺畅的商路,将江南的丝绸贩运至此,定能大赚一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云裳的心活络起来。
她这些年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见识,谈吐,察言观色的本事,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她也积攒了一些人脉,尤其是那些往来南北的商人。
若是……若是她能利用这些,做点小生意呢?
不靠姿色,不靠依附男人,就靠自己的头脑和本事?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一阵悸动,也伴随着巨大的恐惧。
离开醉仙楼,她能做什么?
失败了怎么办?会被人嘲笑异想天开吗?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初夏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
远处,隐约传来新军操练的号子声,沉雄有力。
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似乎正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却又清晰感知的方式,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或许……我也能变一变?”
云裳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迷茫,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樊笼,探寻未知的渴望。
那被风月掩盖已久的灵魂深处,一点微光,正试图穿透厚重的脂粉,照亮前路。
她不再只想做攀附的藤蔓,而是开始渴望,是否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生长出一片小小的,属于自己的天空。
时值岁末,北京城笼罩在一片稀薄的年节气氛中。
尽管北方大地历经战乱与清洗,伤痕尚未完全平复,
但皇帝朱由检还是决定依照旧例,在即将到来的正旦大朝会后,于宫中设宴,款待留京的文武百官。
这既是一种姿态,向天下宣告新朝的稳定与气象。
也是一种必要的政治仪式,维系着这个刚刚经历剧痛的官僚体系表面上的团结。
忙完了秦翼明押运物资入库,大明银行筹建,新币铸造等一系列令人心力交瘁又兴奋激动的大事。
朱由检也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场合,来审视一下他麾下这群经过血火洗礼后“幸存”下来的臣工。
正旦之日,天色未明,紫禁城已是灯火通明。
文武百官按品秩高低,身着崭新的朝服,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于皇极殿前的广场上序列分明,静候圣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有对皇权的敬畏,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新政的彷徨,也有一丝对年终恩赏的期待。
与往年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许多陌生的,由胥吏提拔上来的新面孔。
他们虽然努力保持着镇定,但眼神中的激动与拘谨仍难以掩饰。
而一些幸存的旧臣,则显得格外沉默谨慎。
辰时正刻,钟鼓齐鸣,净鞭三响。
朱由检身着十二章衮服,头戴金翼善冠,在仪仗扈从的簇拥下,升御皇极殿宝座。
百官在赞礼官的唱导下,行三跪九叩大礼,山呼万岁之声震彻云霄。
大朝会的仪式繁琐而庄重。
各地祥瑞的奏报,藩属使臣的朝贺,以及一系列象征性的礼仪程序,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虽然今年的朝贡属臣少了许多,但这并不影响朱由检的雄心壮志。
朱由检端坐龙椅,面容平静,目光扫过殿内殿外的臣子,将众人的神态尽收眼底。
他能感受到那隐藏在恭敬表象下的暗流——恐惧,观望,以及一丝对新气象的希冀。
冗长的大朝会终于结束。
已近午时,皇帝起驾,百官按序移步至谨身殿。
这里才是赐宴的场所。
相较于皇极殿的极度威严,谨身殿内的气氛稍显轻松,但仍保持着严格的等级秩序。
殿内张灯结彩,布置得富丽堂皇,宦官宫女垂手侍立,无声地彰显着皇家的气派。
朱由检端坐于丹陛之上的龙椅,俯瞰下方。
与会者,文武百官,大多面孔较新,许多是数月前还名不见经传的中下层官吏,因在清洗风暴中立场坚定或能力出众,被他破格提拔。
如户部尚书周文柏,工部尚书陈子龙,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等,皆位列前席。
也有少数如英国公张之极这般历经风波得以保全的勋贵代表。
以及刚从宣府镇被“请”回京城述职,脸色尚有些苍白的宣大总督王承胤。
秦翼明亦从张家口赶回,风尘仆仆,坐在武官前列。
看着这些新鲜血液,朱由检心中颇有几分自得。
正如他所想,大明科举制度下能冲杀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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