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滩系列命案:一场横跨数年的血色追踪
一、案发:金沙滩的冬日惊魂
2002 年 11 月 26 日的怀仁县,北风卷着沙粒打在刑警二中队的玻璃窗上,发出细碎的呜咽。队长李海军正对着一叠抢劫案卷宗皱眉 —— 这案子卡在关键处,嫌疑人的行踪像断了线的风筝,半天抓不住头绪。
裤腰上的手机突然疯响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李海军本想摁掉,指尖悬在按键上又顿住了 —— 这阵子队里事多,保不齐是急事。
“喂?” 他压着嗓子接起,听筒里炸开一串连珠炮似的嘶吼,是朋友老刘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海军!你同学李万俊媳妇…… 让人杀了!我在现场呢!万俊出车没在家,俩娃哭疯了!”
李海军脑子 “嗡” 的一声,手里的钢笔 “啪” 地掉在卷宗上。“你说啥?谁?”
“张烨!万俊媳妇!金沙滩农牧厂家属区,你赶紧来!” 老刘的声音劈了叉,没等李海军再问,电话 “咔哒” 挂了。
金沙滩。这三个字像根针,猛地扎进李海军心里。他打小在那片家属区长大,青砖灰瓦的巷子、路边吆喝的小贩、街坊邻居端着饭碗串门的热闹…… 这些画面瞬间和 “杀人” 两个字绞在一起,拧得他心口发紧。
他赶紧回拨老刘的电话,关机。又拨金沙滩派出所,响了十几声,没人接。李海军捏着手机的手冒了汗 —— 万俊是他初中同学,老实巴交的货车司机,张烨更是出了名的贤惠人,怎么会……
“别是玩笑。” 他喃喃自语,可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掐灭了 —— 没人会拿人命开玩笑。他抓起外套冲出去,跟大队长简单汇报两句,带着四个刑警跳上警车,警灯在灰蒙蒙的天里一路闪向金沙滩。
二、现场:窗台上的烟头与裤裆里的刀
金沙滩农牧厂家属区藏在镇子边缘,一条东西走向的窄巷子串起几十户人家。这会儿正是晌午,往常该有挑着担子卖豆腐的、骑着三轮车收废品的穿梭,可今天巷子口却静得反常,只有风卷着枯叶打旋。
李万俊家在巷子西头第二院,临街的两间房矮矮的,两扇玻璃窗户擦得透亮 —— 从路边往里瞅,屋里的摆设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此刻,那透亮的窗户像两只空洞的眼,透着说不出的寒意。
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守在门口,警戒线把小院圈了起来。李海军跨过线时,听见院里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那声音像锥子,扎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他掏出帕子蹲下去,给两个孩子擦脸上的泪和鼻涕,帕子触到孩子冻得冰凉的脸蛋,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涌了上来。
“李队,进去看看吧。” 民警低声说。
院门还锁着,是民警撬开锁进来的。正房的东屋是案发现场,34 岁的张烨仰躺在炕上,脑袋悬在炕沿边,脸上搭着条湿淋淋的白毛巾。她的双手被反剪着,一根一米多长的单股电线紧紧捆着 —— 那电线剥了皮,细得像根铁丝,勒进肉里,留下深深的红痕。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她豆绿色的毛裤裆部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的毛线乱糟糟地翘着。
“法医还没到,我们没动现场。” 民警汇报。
李海军点点头,目光扫过屋里。地面是光溜溜的瓷砖,除了几枚张烨带水渍的拖鞋印,就是后来进屋的人留下的杂乱脚印 —— 有孩子的,有医生的,唯独没找到可疑的陌生人足迹。
他转身走到院子东侧的小南屋。这屋子不到 20 平米,锅灶连着土炕,显然是日常住人的地方 —— 正房宽敞,却空着,想来是冬天烧煤省燃料。炕沿边放着一盆没剪完的豆芽,地上摆着几盆炖肉、豆腐和羊杂,还冒着点余温。
李海军的目光落在锅台上。那锅台擦得乌黑锃亮,能照见人影,显然主人是个爱干净的。可就在这亮堂堂的锅台上,扔着三枚烟头,旁边散落着烟灰,还有半盒没抽完的 “春城” 牌香烟。
“不对劲。” 他嘀咕。这么干净的家,怎么会在锅台上扔烟头?他捏起一枚烟头看了看,过滤嘴的牌子和那半盒 “春城” 对上了。再低头,发现地面上还落着四根燃过的火柴棍 —— 不是打火机点的烟,是用火柴。
他走到门口,抬脚跨出门槛,又在门槛外发现一枚刚扔不久的 “春城” 烟头。
这时,他注意到门口的洗脸架。架子上没挂毛巾,脸盆里盛着半盆用过的洗脸水,水面上漂着点泡沫。
“张烨爱干净,客人来了肯定会递烟灰缸、倒茶水。” 李海军心里画了个问号,“这人在她家抽烟,她没管?甚至没给倒杯水?”
正琢磨着,法医刘建新喘着气冲了进来:“刚从另一个现场赶过来,怎么回事?”
初步尸检很快有了结果:张烨是被扼颈致死,电线是死后缠上去的,身上没有被强暴的痕迹,裤裆那一刀只是划破了衣服,没伤到皮肉。
“不像仇杀,也不像情杀。” 刘建新皱眉,“倒像是…… 故意混淆视线。”
傍晚,李万俊疯了似的从外地赶回来,一进门就瘫在地上。他哭着说,前一天刚领了 3100 块工资,分两处藏在家里,现在只剩 2000 了 —— 少了 1100。
“钱少了。” 李海军心里一动,“难道是为了抢钱?”
可抢钱为什么要划那一刀?为什么在屋里从容抽烟?这案子像团乱麻,缠得他心口发闷。
三、僵局:街坊的沉默与消失的线索
那天晚上,二中队的刑警们没合眼。大伙裹着被子挤在临时借的小屋里,屋里没暖气,寒气从墙缝里钻进来,冻得人直搓手。
“我觉得是熟人作案。” 老刑警马启胜磕了磕烟袋,“知道李万俊出车,知道家里有钱,还敢在屋里抽烟,肯定认识张烨。”
“可为啥划那一刀?” 实习生小马皱着眉,“抢钱就抢钱,这举动太怪了。”
“会不会是流窜犯?” 另一个刑警谷日星反驳,“那巷子人来人往,大白天作案,不避人,倒像是不怕被认出来 —— 流窜犯才敢这么干。”
争论到后半夜,谁也没说服谁。李海军盯着窗外的黑,心里堵得慌。他是金沙滩人,这里的街坊他大多认识,可天亮后去走访,却碰了一鼻子灰。
西边的邻居家锁着大铁锁,问了才知道,全家怕惹事,回了老家;东边的老太太隔着门缝摆手,“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其他人家要么闭门不出,要么隔着院墙含糊两句,眼神里全是慌乱。
“李队,这不对劲啊。” 小马蹲在巷子口,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好像怕啥。”
李海军没说话,目光落在屋顶纵横交错的电线上。突然,他猛地站起来 —— 捆绑张烨的电线!那电线不是张家的,是凶手带来的。谁会随身带电线?
“找家属区的电工!” 他眼睛一亮,“电工熟门熟路,能跟张烨搭话,说不定还认识。”
电工很快找到了,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据说好赌,日子过得紧巴巴。可一查,他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 —— 案发时正在别处修电路,好几个工人能作证。
线索断了。李海军和小马坐在巷子口的石头上,太阳晒得人发困,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就在这时,一个拿着扫帚的老太太躲在墙角,朝他招了招手。
“悄声说,” 老太太往四周瞅了瞅,“前阵子有三个人骑摩托来找‘四女’,领头的四十来岁,外地口音,说自己是‘四女’的亲戚。”
“四女?”
“就是张烨啊,小名四女。” 老太太说完,见远处有人来,赶紧溜回了家。
外地亲戚?李海军心里咯噔一下。他立刻开车去上西庄村找李万俊。
“外地亲戚?” 李万俊一听就蹦了起来,“是不是周易成?那混蛋绝对干得出来!”
四、恶魔:三进宫的 “表姐夫”
周易成,张烨的表姐夫。这个名字像块冰,扔进李万俊的话里,瞬间冻住了空气。
“他 17 岁就劳教,38 岁时已经三进宫,在里头待了 18 年!” 李万俊气得浑身发抖,“97 年放出来,后来在大同抢劫,同伙被毙了,他跑了,现在是网上逃犯!”
李万俊说,周易成好赌,输了就打老婆,前阵子找老婆找到张烨家,张烨怕他闹事,特意躲了。“张烨爱干净,最烦男人乱扔烟头。要是周易成去了,她肯定不会递烟灰缸 —— 她打心底里怕他,又惹不起。”
这话戳中了李海军的心思。锅台上的烟头、没递的水、张烨的躲闪…… 全对上了。
他立刻上报,请求查周易成的踪迹。反馈很快回来:周易成确实是省厅督办的逃犯,1998 年在大同蒙面入室抢劫多起,同伙已伏法,他一直在逃。
“去大同五矿!” 李万俊提供了线索,“听说他躲在那的小煤窑。”
大同五矿的 “鸽子窝” 是出了名的乱 —— 几百平方公里的沟沟岔岔里,挤满了自建房,像摞起来的盒子,找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好在有周易成的小舅子带路,那小伙子恨透了姐夫,一路骂骂咧咧,把他们领到一处隐蔽的小院。
“他就住西屋,用工友的名字租的。” 小舅子指着三间平房。
宁大队长带着人冲进去时,西屋只有一个女人 —— 周易成的老婆韩二粉。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十岁,头发稀疏,脸上满是褶子,见了警察,先是愣了愣,突然捂着脸哭起来:“我就知道,他早晚要出事……”
李海军在杂物堆里翻出一根单股花线,线身上有不少小白点 —— 和捆绑张烨的那根能对上,像是同一根线劈成的两股。“就是他!
韩二粉哭着从堂屋拿出一把带鞘的匕首:“这是他的,案发后我藏起来的,我就怀疑是他干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压低的叫声:“周成!周成!”
韩二粉给警察使了个眼色,开门迎了出去。一个男人跟着进来,刚跨进堂屋,宁大队长大喝一声:“抓!”
那男人被按在地上,脸贴着凉凉的水泥地,突然疯了似的吼:“臭娘们!你把我卖了!”
他就是周易成。
五、审讯:刀上的绿毛线与未凉的血
审讯室的灯惨白惨白的,照在周易成脸上。他耷拉着眼皮,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问啥都不吭声。
“你在门外为啥叫周成?” 李海军突然问。
周易成嘴角撇了撇:“怕啥来啥,气数尽了。”
僵局持续到后半夜,大队教导员王青来了。他是河北人,跟周易成算老乡。王青拿起那把匕首,在灯下瞅了瞅,突然指着刀柄和刀体衔接处:“这根绿毛线,眼熟不?”
周易成猛地抬头 —— 那毛线是豆绿色的,和张烨毛裤的颜色一模一样。
“老乡,” 王青递给他一根烟,“蹲了 18 年大狱,还没活明白?你 16 岁的女儿,到现在都不认你这个爹,你就不想想为啥?”
这话像锥子,扎得周易成肩膀抖了抖。他猛吸几口烟,烟灰掉在裤腿上,烫出个小洞也没察觉。
“我认。”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张烨是我杀的。”
2002 年 11 月 25 号,周易成在五矿输了高利贷,欠了 700 块。他想起张烨的丈夫是司机,家里应该有钱,就坐班车去了金沙滩,可李万俊在家,没敢下手。
26 号一早,他又来了,在巷子里转悠到确定只有张烨一人。他进去借钱,张烨委婉拒绝,说自己生病花了钱。“我就想,抢了钱,杀了她,没人会怀疑我。”
他用毛巾捂住张烨的嘴,用电线捆住她的手,逼她说出藏钱的地方,拿走了 1100 块。“我知道抢了钱也是死罪,干脆掐死了她。划那一刀,就是想让你们以为是情杀,转移视线。”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可刑警们却后背发凉 —— 这语气,太熟练了,不像是第一次。
六、深挖:藏在黑暗里的更多人命
周易成被关进看守所后,没安生过。十多天不吃饭,整宿整宿哭闹,用牙刷磨尖了想闹事,甚至在春节那天勒住新犯人的脖子,差点出人命。
“他就是想折腾。” 看守所所长冯峥嵘分析,“亲情断了,身无分文,破罐子破摔了。”
冯所长换了个法子,把他调到十号监室,安排了两个 “线人”。果然,关押 100 天时,周易成跟一个叫梅霸的在押人员 “交心”,说自己在大同还杀过人。
梅霸立刻报告,刑警提审时,周易成没抵赖,交代了 2000 年 12 月在大同一矿的两起命案。
2000 年 12 月 16 号,他盯上了开饭店的陕西女人杜小玲 —— 知道她丈夫坐牢,偶尔接客。他翻墙进去,掐住她的脖子施暴,完事后问她 “谁最有钱”。杜小玲随口说对面的刘国明刚领了 2000 块工资。
“我怕她认出我,就用领带勒死了她。” 周易成说。
第二天晚上,他摸进刘国明家。刘国明上夜班去了,只有妻子范玉霞和 5 岁的女儿在家。“我跟刘国明是朋友,喝过酒,可我就想要那 2000 块。” 他用切菜板砸晕范玉霞,又杀了被惊醒哭闹的小女孩,翻遍屋子只找到 85 块零钱。
“那小娃娃不哭,我可能就不杀她了。” 这是他唯一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 “悔意”。
接着,他又交代了 2002 年 11 月初的另一起命案 —— 为了还高利贷,他撬了段菊花家的门,抢了 1000 块,怕被认出来,用撬棍打死了她。段菊花是被人贩子卖到当地的,连娘家在哪都没人知道。
一桩桩血案被揭开,像一层层剥不开的脓疮,露出底下腐烂的肉。周易成的人生也渐渐清晰:17 岁因偷铁路物资劳教,接班后又因盗窃入狱 5 年,出狱后开杂货铺却赌光家产,继而抢劫被判 10 年……18 年牢狱没让他悔改,反而让他成了恨社会的恶魔。
他最后一次见女儿,是在学校门口。16 岁的姑娘看到他,扭头就走,连一句 “爸” 都没叫。周易成站在风里,老泪纵横,可转脸,又把刀对准了下一个受害者。
七、落幕:风沙里的叹息
2003 年深秋,周易成被判处死刑。执行那天,金沙滩的风很大,卷起地上的沙粒,打在看守所的铁门上,呜呜地响,像谁在哭。
李海军站在巷子口,看着张烨家的窗户。玻璃依旧擦得透亮,只是再也不会有那个系着围裙的女人,在窗后择菜、做饭了。巷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小贩的吆喝、孩子的嬉闹,可老人们聊天时,总会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避开那个院子。
他想起周易成最后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没爹妈,没老婆,没女儿,全是仇人。” 可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又何尝不是他的仇人?
风沙掠过金沙滩,带走了血的腥气,却带不走留在人心上的疤。这场横跨数年的追踪,最终以恶魔伏法落幕,可那些逝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 2000 年的冬夜、2002 年的午后,成了亲友心中永远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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