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深冬的一个雨夜,上海茂名南路的一间酒吧里正酝酿着不寻常的气息。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像被打碎的彩色玻璃。舞池中央,年轻男女随着重低音鼓点肆意扭动,汗水混着酒气在空气中蒸腾,而吧台前的皮质高脚凳上,几个穿着考究的客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调酒师 —— 他正将琥珀色的酒液抛向空中,金属摇酒壶划出银亮弧线,落下时精准接住,引得一阵轻佻的哄笑。
散台最角落的卡座里,蒋宇指尖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在她精致的锁骨旁缭绕。40 岁的女人保养得宜,香奈儿套装的肩线挺括,颈间钻石项链随呼吸微微晃动,与她眼神里的审视形成奇妙反差。她缓慢转动着杯中的威士忌,冰球碰撞杯壁发出清脆声响,目光像雷达般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吧台尽头那个醉醺醺的服务生身上。
那男生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白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分明的锁骨。许是喝多了,他倚着酒柜的样子有些摇晃,侧脸线条锋利如刀刻,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蒋宇的指尖在烟盒上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她掐灭烟蒂起身,高跟鞋踩过地板的声音被音乐吞没,径直走到男生面前。
“手机。” 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慵懒。
陈虎抬起迷蒙的眼,看清眼前女人的模样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笨拙地摸出屏幕碎裂的手机。扫码添加好友的提示音响起时,蒋宇已经转身,香风掠过他鼻尖,只留下一个优雅的背影。他低头看着微信列表里多出的那个头像 —— 一朵盛放的红玫瑰,忽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彼时的蒋宇不会想到,这场在酒吧里看似偶然的邂逅,会在两年后将她的人生彻底拖入深渊。
40 岁的蒋宇是上海滩小有名气的女强人,一手创办的新能源公司在行业里风生水起。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是陆家嘴的璀璨夜景,她习惯在深夜处理完文件后,独自开车去酒吧喝一杯。丈夫曹学智常年驻守海外分公司,两人早已没了共同语言,连春节团聚时都像是在演一场客气的对手戏。10 岁的儿子淼淼和 7 岁的女儿瑶瑶由保姆照顾,蒋宇总觉得对孩子们亏欠太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份缺失的陪伴。
孤独像藤蔓,在深夜的豪宅里悄悄缠绕。直到遇见 26 岁的陈虎,蒋宇才觉得生活里照进了一丝阳光。这个年轻的男生有着用不完的活力,会在她晚归时端出温好的醒酒汤,会记得她不吃香菜的小习惯,会在她疲惫时笨拙地按揉太阳穴。几次见面后,蒋宇便被这份久违的体贴俘获,很快便和陈虎确定了情人关系。
陈虎很快辞掉了酒吧的工作,搬进了蒋宇安排的公寓。他嘴甜会来事,总能把蒋宇哄得眉开眼笑。蒋宇对他也毫不吝啬,LV 的皮带、劳力士的手表说买就买,每月两万的零花钱准时到账,比公司高管的薪水还要可观。当陈虎吞吞吐吐地说父亲欠了赌债时,蒋宇眼皮都没眨就转了 50 万过去;后来他又说想给老家的母亲买套房,她直接打去 120 万,连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都没过问。
“你是上海海事大学毕业的?” 某次晚餐时,蒋宇状似无意地问起。
陈虎正在给她剥虾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是啊,学航海技术的,不过我晕船,就没上船。” 他把剥好的虾仁放进蒋宇碗里,眼神却飘向了窗外。
蒋宇没多想,反而觉得这个高材生愿意留在家里照顾自己,是真心待她。2020 年初,她特意在青浦租了套带花园的别墅,带着两个孩子和陈虎一起搬了进去,又请了远房亲戚蒋月琴来当保姆。站在二楼露台往下看,陈虎陪淼淼踢足球,瑶瑶抱着他的腿撒娇,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那画面让蒋宇心头一暖 —— 这不就是她渴望的家的模样吗?
可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裂痕就开始显现。蒋宇发现陈虎除了接送孩子上下学,其余时间不是躺在沙发上打游戏,就是对着手机和朋友闲聊。“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待着,” 某次晚饭后,蒋宇忍不住开口,“我看你不如去考个研究生,海事大学的底子,捡起来不难。”
陈虎的脸瞬间涨红了,手里的玻璃杯差点脱手:“我…… 我没想过这事。”
“为什么不想?” 蒋宇追问,“你还这么年轻,总该有自己的事业。”
“我说了不想!” 陈虎突然提高了音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没资格考!”
蒋宇愣住了。在她的再三逼问下,陈虎终于泄了气般瘫坐在椅子上,声音低得像蚊子哼:“我根本没上过大学,高中念到一半就辍学了……”
原来所谓的名校毕业全是谎言。蒋宇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想起自己给他的那些钱、那些信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最痛恨欺骗,更何况是这样处心积虑的编造。那晚两人大吵一架,蒋宇摔碎了客厅里那盏价值不菲的水晶灯,碎片溅在陈虎脚边,他却像块石头似的一动不动。
从那以后,争吵成了家常便饭。蒋宇骂他吃软饭没骨气,陈虎就翻旧账说自己照顾孩子多辛苦;蒋宇说他配不上自己,陈虎就冷笑说当初是谁主动要加微信。最让蒋宇头疼的是,陈虎开始频繁催婚。“我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他抱着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肩上,语气里带着委屈,“我不想永远做见不得人的情人。”
2021 年 6 月,蒋宇还是寄了离婚协议给曹学智。可真要面对陈虎时,她又犹豫了 —— 这个连学历都要造假的男人,真的能托付终身吗?她的含糊其辞让陈虎的疑心越来越重,只要她晚归半小时,就会被连环 call 追问行踪,有时甚至会跑到公司楼下等她。
矛盾在 9 月 27 日那晚彻底爆发。
蒋宇带着陈虎参加一个合作方的应酬,饭后转场去了 KtV。包厢里烟雾缭绕,有人起哄让蒋宇和合作方的副总合唱《亲密爱人》。蒋宇笑着接过话筒,手臂自然地搭在对方肩上,几句歌词唱完,满场都是喝彩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陈虎坐在角落,手里捏着啤酒瓶,指节泛白。
凌晨两点多回到别墅,陈虎猛地把蒋宇的手机抢过来摔在地上。最新款的 iphone 在大理石地面上弹了几下,屏幕裂成蛛网。“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把我当什么了?!” 他双目赤红,像头失控的野兽。
“不过是应酬,你至于吗?” 蒋宇也来了火气,这些日子积压的不满一股脑涌了上来,“陈虎我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吃我的住我的,现在还敢管我?”
“我吃你的?” 陈虎像是被踩中痛处,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我每天给你带孩子做饭,我不是你的佣人!”
蒋宇被掐得喘不过气,指甲狠狠抓在他手臂上。陈虎吃痛松手,她顺手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砸过去,没砸中他,却在墙上砸出个坑。“你就是个骗子!没学历没本事的窝囊废!” 她尖叫着,抓起什么就砸什么。
陈虎突然不说话了,眼神阴鸷地看着她。几秒钟后,他转身冲下楼,再上来时手里多了把水果刀 —— 是蒋月琴白天削苹果用的,还放在厨房台面上。
“你要干什么?” 蒋宇的声音抖了。
陈虎没理她,径直冲进儿童房。瑶瑶还在熟睡,小脸红扑扑的,怀里抱着最喜欢的兔子玩偶。蒋宇凄厉的尖叫没能阻止他,寒光闪过,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不要 ——!” 蒋宇扑过去抱住陈虎的腿,被他一脚踹开,额头撞在门框上,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流。她挣扎着爬起来,死死咬住他的胳膊,直到尝到血腥味也不肯松口。
楼上的动静惊醒了蒋月琴。她披着外套跑上来,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吓晕过去 —— 蒋宇浑身是血地和陈虎扭打,淼淼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瑶瑶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陈虎!你疯了!” 她冲过去想夺刀,却被陈虎推倒在地。
蒋月琴连滚带爬地摸到楼梯口的座机,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喂…… 警察吗?赵巷镇这边…… 杀人了…… 快来啊……” 她语无伦次地喊着,挂了电话又打一次,直到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才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警察冲进来时,陈虎正用刀往自己胸口划。蒋宇和两个孩子倒在血泊里,别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淼淼还有微弱的呼吸,被紧急送往医院;瑶瑶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陈虎被按在地上时还在嘶吼:“一起死!谁也别想好过!”
半年后,青浦看守所的会见室里,蒋宇第一次见到了穿着囚服的陈虎。他瘦了很多,头发剃得很短,露出光洁的额头。隔着厚厚的玻璃,蒋宇看着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忽然发现自己连恨都恨不起来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
“我不想认错。” 陈虎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带着气音,“认错有什么用?瑶瑶能活过来吗?” 他抬手抹了把脸,浑浊的眼泪往下掉,“我就是想快点死,早死早解脱。”
蒋宇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脑海里闪过第一次在酒吧见到他的样子,他倚着酒柜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眼里有星星在闪。那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这颗看似明亮的星星,最终会化作焚毁一切的流星。
法庭上,陈虎的辩护律师念起他的成长经历:16 岁辍学打工,父亲嗜赌成性,母亲常年被追债的人骚扰,他在上海做过餐厅服务员、发过传单、跑过龙套,最穷的时候睡在桥洞底下。遇见蒋宇时,他以为抓住了救命稻草,却在欲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最终,陈虎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
瑶瑶的墓碑前,蒋宇每个月都会去坐一坐。她给女儿带最喜欢的草莓蛋糕,轻声讲淼淼最近的情况 —— 那个曾经活泼的小男孩变得沉默寡言,每周都要去看心理医生,夜里常常哭着喊妹妹。曹学智从国外回来了,两人还没来得及谈离婚的事,就先在病房和墓地之间奔波。
某个飘着细雨的午后,蒋宇站在别墅的露台上,看着空荡荡的花园。陈虎陪孩子们踢足球的身影仿佛还在眼前,瑶瑶清脆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她掏出手机,翻到那个红玫瑰头像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出事前一天,陈虎发来的消息:“早点回家,给你炖了汤。”
雨落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蒋宇缓缓按下删除键,像是要把这段孽缘从生命里彻底剥离。可有些伤口,一旦留下,就再也无法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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