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门镇回来，身上似乎还带着山野间清晨的露水和草木清气，但杨帆的心，却已经沉静下来。
地脉的创伤被他细心抚平，如同给一位受伤的巨人做了次细致的推拿，虽然耗费心神，但看着那片土地重新焕发生机，心里头是踏实安稳的。这让他暂时抛开了龙婆萨满带来的阴霾，专注于眼前。
刚回到市区落脚点没多久，李国安的加密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依旧沉稳，但透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正式。
“杨师傅，辛苦了。有些后续事宜，需要当面和你谈谈，地点我稍后发到你手机上。”
电话挂断，一条加密定位信息传了过来。地点不在任何政府挂牌的办公楼，而是在城北一个看似普通的文创园区深处，一家挂着“传统文化研究与交流中心”牌子的独栋小楼。
杨帆心里明镜似的，这大概就是李国安背后那个“有关部门”对外的壳子了。他没多问，跟陈雪交代了一句，便独自打车前往。
小楼外面看着挺文艺，青砖灰瓦，还有个小庭院。可一进门，感觉就完全不同了。需要经过两道需要刷卡加密码的玻璃门，空气里有种恒温恒湿系统特有的轻微嗡鸣，安静得有点过分。前台坐着个穿着得体、笑容标准的年轻姑娘，但杨帆一眼就看出，这姑娘站姿沉稳，眼神锐利，手上恐怕是练过的。
在李国安那位沉默干练的王秘书引导下，杨帆走进了一间没有任何窗户，墙壁似乎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会议室。李国安已经等在里面，面前放着一个朴素的牛皮纸档案袋和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杨师傅，请坐。”李国安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笑容，少了些之前的客套，多了几分郑重。
杨帆点点头，在他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房间，能感觉到这里布置着某种干扰和屏蔽的装置，确保谈话的绝对私密。
“龙门镇的事，处理得很干净，辛苦了。”李国安开门见山，将面前的牛皮纸档案袋推了过来，“这是我们的一点谢意，也是正式的邀请。”
杨帆打开档案袋，里面东西不多。最上面是一本深蓝色封皮的证件，触手有种特殊的磨砂感，上面烫着国徽，下面一行小字：“异常现象调查与应对局”，再下面是“特别顾问”，旁边是他的名字和照片。没有具体级别，只有一个独立的编号。
证件下面，是一份措辞严谨的聘用协议，明确了权利和义务。权利包括：有限度查阅非核心机密档案；在符合规定的前提下，申请特定资源（后面附了一个简表，罗列了诸如某些稀有药材、矿物、特制材料等）；在涉及明确超自然危害且经批准的情况下，可请求局里提供信息或行动支持。义务则主要是保密条款，以及在国家面临重大危机时有响应征召的责任。
权限不高，限制不少，但恰恰让杨帆觉得舒服。他不想被绑得太死，这“顾问”的身份，更像是一道桥梁，一个被认可的凭证。
“李处长，这……”杨帆抬起头，看向李国安。
“杨师傅，明人不说暗话。”李国安身体微微前倾，神色严肃，“这个世界，远不像普通人看到的那么平静。有些东西，有些势力，一直在水面下活动。以前我们更多的是观察、记录，但现在，像幽冥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越来越多了。我们需要专业人士的帮助，而你，是我们目前接触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我们提供平台和有限的资源，尊重你的传承和行事方法，不会干涉你的个人行动。同样，我们也希望，在需要的时候，能借助你的知识和力量。这是一种合作，平等的合作。”
杨帆沉默了片刻，手指在那本蓝色证件上轻轻摩挲。他明白，接过这个，就意味着他不再是那个独来独往、只在破旧道观里修行的风水师了。他将半只脚踏入了一个庞大而隐秘的体系。
但想到龙婆萨满的威胁，想到幽冥会那深不可测的“通天计划”，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借助官方的信息和资源，无疑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好。”杨帆没有再犹豫，拿起旁边的笔，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沉稳，带着一股特有的力道。
李国安脸上露出了更真切一些的笑容，亲自给杨帆续了杯茶：“欢迎加入，杨顾问。”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正式的信息交换。
杨帆将审讯“水鬼”得到的关键信息，包括幽冥会可能存在“长老会”架构、其核心目标“通天计划”旨在窃取龙脉之气、以及龙婆萨满作为南洋分舵舵主的身份等，都详细告知了李国安。李国安听得极其认真，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回报，或者说作为顾问的“福利”，李国安也向杨帆开放了异调局内部信息库的非核心权限，通过一台经过特殊加密的平板电脑，让杨帆浏览。
杨帆快速翻阅着，里面大多是些零星的、未经完全证实的记录：某地疑似古墓异动、某个家族气运异常衰减、境外某些神秘组织的活动迹象、甚至还有一些关于世界各地不同“超自然”体系的简单描述……信息庞杂而琐碎，很多都只是只言片语。但管中窥豹，足以让杨帆对当前世界水面下的暗流，有了一个更宏观和清晰的认识。原来，自己遇到的，并非个例。
“这些东西，你看过心里有数就行，很多都还是猜测，不必尽信，但也要有所警惕。”李国安提醒道。
杨帆点点头，目光在其中一条不起眼的记录上停留了片刻。记录显示，城南的老“文华古玩市场”，近半个月内，监测设备捕捉到过三次微弱的异常能量波动，性质不明，暂定为“待观察”。他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和地点。
信息交换完毕，李国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和一张黑色的卡片。
“这是你第一个季度的顾问津贴，密码是初始密码，需要你自己修改。卡片可以在指定的内部供应点兑换清单上的资源，第一批基础资源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稍后王秘书会带你领取。”
杨帆接过，没有客套。他确实需要这些。修缮道观、炼制法器、购买药材，哪一样不需要钱和资源？以前是捉襟见肘，现在总算有了稳定的来源，哪怕只是开始。
离开那栋小楼时，王秘书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金属箱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上等的辰州朱砂、特制的空白符纸、几包年份不错的黄芪、当归等药材，甚至还有一小块品质不错的和田玉籽料，显然是给他炼制法器用的。
提着箱子，揣着那张有着特殊权限的黑色卡片和蓝色证件，杨帆走在文创园区略显冷清的街道上，阳光照在身上，感觉有些复杂。
有了这层身份，像是多了层盔甲，也多了条束缚。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不再是只为自己的道观和一两个人的安危奔波了，目光需要放得更远。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不起眼的小楼，知道从今天起，自己脚下的路，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接下来，该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先把自家的根基——那座破旧却承载着传承的道观，好好修缮加固一番了。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立足之本。
还有，文华古玩市场的那条记录……异常的波动，会是巧合吗？还是又一个麻烦，或者机遇的开端？
杨帆深吸一口气，迈步融入街道的人流，背影依旧挺拔，但肩头似乎更沉了一些。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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