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蛙声一片，月明星稀。吃过晚饭，沈老爹和李桂芹在院子里摇着蒲扇乘凉，苏念晚则端了个小马扎，坐在屋檐下，就着屋里透出的煤油灯光，整理白天收上来的小组药材记录。
沈墨琛这次能在家多待两天，此刻也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手里拿着一份《红旗》杂志，却似乎并没看进去多少，目光不时落在苏念晚专注的侧脸上。
晚风吹拂，带来一丝难得的凉爽，也送来了院子里各种草药混合的、已经变得很淡雅的香气。苏念晚拨着算盘，核对完最后一笔数字，轻轻舒了口气。第一批正式成员的药材全部收获入库，加上她自家的，数量颇为可观，除了满足服务点，富余的部分足够再去换回一批紧俏物资了。
“总算弄完了。”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一抬头，正好撞上沈墨琛还没来得及移开的目光。四目相对，两人都微微一愣。
苏念晚脸颊有些发热，没话找话地问：“你……你看完了？”
“嗯。”沈墨琛低低应了一声，移开视线，合上杂志，耳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蛙声和远处隐约的狗吠。
苏念晚看着院子里朦胧的草药轮廓，忽然生出几分感慨：“时间过得真快，转眼我都来咱红星大队快一年了。” 从最初战战兢兢的穿越者，到如今站稳脚跟，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其中滋味，唯有自知。
沈墨琛沉默着，似乎在斟酌词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你……适应得很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肯定她，但在这个静谧的夏夜，听起来格外不同。苏念晚心里一动，转头看他，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线条，却柔和了那份冷峻。
“其实刚开始，我也很怕。”她难得地吐露了一点心声，“怕露馅，怕做不好，怕辜负了……这场缘分。”她含糊地带过了“换嫁”之事。
沈墨琛的目光重新落回她脸上，很专注地听着。
“后来就想，怕也没用，日子总得过下去。就想着，能多做一点，做好一点。”她笑了笑，语气轻松了些，“幸好，爹妈都好，你也……挺好的。”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有些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
沈墨琛喉结微动，夜色掩盖了他细微的神情变化。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你做得，比很好还好。”
这话说得有些拗口，不像他平时的风格，却带着一种笨拙的真诚。苏念晚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酥酥麻麻的。
就在这时，沈墨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个子高，背着光，在她面前投下一片阴影。苏念晚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只见他从军装的上衣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着的东西，递到她面前。
“这个，给你。”
苏念晚疑惑地接过，触手微凉。她轻轻掀开折叠整齐的手帕，月光下，一抹温润的莹白映入眼帘——那是一枚通体雪白、毫无杂质的羊脂玉平安扣，用一根简单的红绳穿着，玉质细腻油润，在月光下仿佛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这太贵重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东西几乎绝迹。
“这……这是哪来的？”苏念晚惊讶地抬头看他，声音都有些发紧。
沈墨琛看着她惊讶的样子，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上次出任务，机缘巧合……帮了一位老同志，他硬塞给我的谢礼。我留着没用，你……戴着，保平安。”
他话说得简洁，但苏念晚能想象到，这背后定然不是简单的“机缘巧合”和“硬塞”。这玉扣质地极佳，绝非凡品，那位“老同志”恐怕也不是普通人。沈墨琛把这来之不易、意义非凡的东西给了她……
苏念晚握着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玉扣，心里翻江倒海，有震惊，有感动，更多的是一种被珍视的悸动。她不是不识货的人，这玉扣的价值且不说，单是这份心意，就重如千钧。
“太贵重了……”她喃喃道。
“给你，就戴着。”沈墨琛语气坚定，不容拒绝。
苏念晚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她看着沈墨琛深邃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她没有再推辞，将红绳绕过脖颈，小心地系好。微凉的玉扣贴在胸口皮肤上，很快就被焐热，仿佛与她心跳融为一体。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微颤。
沈墨琛看着那枚玉扣在她纤细的脖颈间泛着温润的光，眼神柔和得如同此刻的月色。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那玉扣，或者碰碰她，但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拂过她额前被风吹乱的一缕碎发。
“夜里凉，早点休息。”他收回手，声音有些低哑。
“嗯。”苏念晚低着头，脸颊绯红，幸好有夜色遮掩。
这一夜，苏念晚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胸前的玉扣，久久无法入睡。玉扣的温润仿佛透过皮肤，一直暖到了心里。她想起他笨拙的夸奖，想起他递过玉扣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指尖那小心翼翼的触碰……
先婚后爱，原来不只有细水长流的温情，也有这样让人心跳加速、措手不及的瞬间。这枚意外获得的平安扣，扣住的，仿佛不只是平安，还有两颗越靠越近的心。
窗外，蛙声依旧，月华如水。苏念晚在满室药香和胸口的温润中，沉沉睡去，嘴角犹自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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