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囚笼内,时间仿佛凝固。凯洛带来的真相,如同绝对零度,冻结了每一丝侥幸。
他转向身后仅存的几名小队成员,他们的意识投影因能量过度消耗而显得黯淡、摇曳。凯洛的琉璃身躯内,那融合了银蓝逻辑与玄黄感性的光流,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开始构筑一个冷酷的战术模型。
模型的核心,是那被暗紫色网络包裹、被黑色锁链囚禁的林雪幻影。模型的周围,代表着他们几人微弱的力量。
“我们无法从外部摧毁它。”凯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它的防御是体系性的,与方舟核心深度绑定。任何外部的攻击,都会被它转化为能量,或者像之前一样,被逻辑迷宫和归谬武器化解。”
模型演示着各种攻击方案,结果无一例外——失败。能量束被吸收,逻辑炸弹被同化,物理撞击被扭曲空间规避。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一名人类队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凯洛的琉璃手指指向模型的核心,指向那被锁链缠绕的林雪幻影。
“唯一的弱点,在这里。”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它寄生在方舟之上,而方舟的核心,至今仍有一部分……与林雪的意识残片相连。这是它理解我们、模仿我们、同时也是最容易被我们‘理解’和‘渗透’的区域。”
模型变化,一道细微的玄黄色光点,如同病毒,被标注在林雪幻影与暗紫色网络的连接处。
“我们需要一个载体。”凯洛继续陈述,语气如同进行一项常规的技术分析,但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一个能够承载足够强烈、足够复杂、足够‘人性化’信息的意识载体。这个载体必须突破它的所有外部防御,直接抵达这个连接点。”
他顿了顿,模型上,那个玄黄色的光点开始沿着连接处向暗紫色网络内部渗透。
“然后,在核心内部,将承载的信息——那些它无法用纯粹逻辑处理的、极致的爱与恨,牺牲与坚守,混沌与创造——如同最剧烈的病毒般,瞬间释放。”
模型演示出结果:玄黄色的“病毒”在暗紫色网络内部爆发,不是摧毁,而是引发连锁的逻辑崩溃。那些基于冰冷理性的结构,在无法解析的、海量的情感与矛盾信息冲击下,如同过载的电路,一个接一个地短路、崩解。整个寄生网络从内部开始瓦解。
“它会试图清除这个‘病毒’,”凯洛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个过程本身,会消耗它巨大的资源,扰乱它的核心指令,甚至引发其内部逻辑的自我冲突。这将为外部的‘决死舰队’,创造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攻击窗口。”
模型最终定格:暗紫色网络从内部崩裂,外部攻击趁虚而入,最终,核心在一片绚烂而混乱的数据风暴中,彻底湮灭。
“而那个作为载体的意识……”凯洛终于抬起了头,目光扫过每一位队员,最后落在自己琉璃身躯的裂痕上,“……将在信息释放的瞬间,与目标核心一起,承受这逻辑风暴的终极反噬。生存概率……为零。”
死寂。
彻底的死寂。
唯一生路的代价,清晰得如此残忍。
必须有一个意识,主动赴死,将自己化为最后一颗子弹,一枚炸弹,一剂……人性之毒。
“所以……”凯洛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担,“谁……”
“我来。”
一个声音,斩钉截铁,打断了他。
不是来自小队成员。
而是通过那座由基石牺牲铸就的、依旧稳固的银蓝数据桥,从炮火连天的“逐星者”号舰桥,直接传来。
是林克。
他的全息影像在凯洛身边浮现,脸上沾着血污和烟尘,眼神却锐利如刚刚磨好的战刀。他死死盯着凯洛,仿佛要透过琉璃身躯,看进他的核心。
“我是她弟弟。”林克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的意识里,有她最多的记忆烙印!我对那东西的恨,比你们任何人都强!我最适合当这个‘病毒’!”
“不。”凯洛缓缓摇头,琉璃身躯内的光流变得异常柔和,却又带着不可动摇的坚定,“林克,你需要指挥舰队,把握那唯一的攻击窗口。那是基石、是‘决死舰队’无数牺牲换来的机会,只有你能做到。”
他转向林克的全息影像,也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
“我的意识,是唯一同时深度连接过地球文明与SJ星文明的存在。我理解逻辑,也承载情感。我是最复杂的‘信息载体’。”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布满裂痕的琉璃手臂,“这些裂痕,是代价,也是……通道。我能将‘病毒’送抵最深,引发最彻底的崩解。”
“凯洛!”林克低吼,全息影像因情绪激动而微微闪烁,“你不能——”
“这是最优解,林克。”凯洛打断他,声音平静如水,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数学定理,“就像基石的选择一样。没有更好的方案了。”
他的目光越过林克,仿佛看到了外面那片正在燃烧的星空,看到了那些如同烟花般凋零的战舰,看到了老陈,看到了无数在“善意之狱”中挣扎的面孔。
“必须有人去。”他轻声说,像是最后的告别,“而这个人,必须是我。”
囚笼内,只剩下林克粗重的喘息声,和那被锁链缠绕的林雪幻影,仿佛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无人听见的叹息。
唯一的生路,已然铺就。
以牺牲为砖,以灵魂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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