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城,这座存在于现实夹缝中的扭曲造物,其内部空间永远违背着常理。廊桥交错倒悬,房间如同积木般堆叠又分离,寂静中弥漫着陈旧木材、血腥与非尘世的甜腻香气混合的诡异味道。在这迷宫的至深之处,却隐藏着一间极尽奢华、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和室。
室内铺着柔软的猩红地毯,墙壁上悬挂着描绘着浮世绘风格的、却隐隐透出邪气的画卷。空气中萦绕着淡淡的、能让人精神松弛却又潜意识感到不安的熏香。
鬼舞辻无惨,一切的根源,所有悲剧的缔造者,正慵懒地半倚在一张铺着昂贵丝绸的软榻上。
他身着绣有暗纹的墨色和服,容颜俊美得近乎失真,皮肤苍白得不见一丝血色。那双蕴含着无尽深渊的猩红眼眸,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注视着悬浮在他面前的一面水镜。
镜面光滑,却诡异地倒映着非室内的景象——那是一片黄昏下的庭院,视角似乎来自于一棵高大古松的树冠,依稀能看到两个身影在廊下交谈,正是我妻善逸和稻玉狯岳。
无惨纤细得如同艺术品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水镜的边缘,仿佛在欣赏一幅有趣的动态画作。
然而,就在镜中景象里的狯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镜头”的瞬间,无惨的手指停顿了。
下一刹那,镜中的狯岳挥手掷出一道刺目雷光!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悬浮的水镜剧烈震荡,镜面如同被石子击中的湖面,画面瞬间扭曲、破碎,化作一团混乱的涟漪,最终彻底消散,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黑色烟雾,袅袅升起。
“唉……”无惨轻轻吁了口气,声音悦耳动听,却冰冷得没有半分人气,仿佛只是失手打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琉璃盏。
他优雅地收回手指,指尖萦绕的那丝试图反噬的黑色气息,被他如同弹去灰尘般轻易捻灭。“这些烦人的小虫子,嗅觉倒是越来越灵敏了。都无法长时间靠近了吗?”
他微微侧过那张完美无瑕的脸,猩红的目光投向房间内光线最黯淡的角落。
那里,一个身影如同早已与阴影融为一体,静默得仿佛一座亘古存在的雕像。即使没有任何动作,那股如同万载寒冰般的压迫感也足以让任何生灵战栗。
“黑死牟。”
随着无惨的呼唤,阴影中的雕像活了。他向前踏出一步,高大魁梧的身躯包裹在古朴的看起来面料昂贵的紫色和服之中,腰间佩戴着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虚哭神刀。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脸上那六只毫无情感、如同凝固血月般的眼睛,以及那头仿佛在地狱业火中灼烧过的黑赤发,向上张扬着。
上弦之壹,黑死牟,无惨麾下最强大的存在,也是最为特殊的一个。
“无惨大人。”黑死牟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跨越了数百年的死寂与风霜。他微微躬身,动作间流露出历经无数战斗淬炼出的、刻入骨髓的武士礼仪,以及对绝对支配者恰到好处的恭敬。
“那个叫狯岳的小鬼,”无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用手背支着下巴,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出于玩弄心态的好奇,“他体内的力量,很有趣,灼热,暴烈,带着让我既厌恶又隐约觉得熟悉的‘味道’。”他伸出舌尖,轻轻舔过殷红的下唇,像一个美食家品评着未曾尝过的珍馐,“黑死牟,我记得你曾提及,在你所能‘瞥见’的那些纷乱轨迹中,遇到过不少……同名同姓,或者说,拥有相似本质的‘狯岳’?”
无惨之所以有此一问,正是因为他深知黑死牟的特殊。
这位最初的鬼,其存在形式似乎能模糊地触及某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维度,窥见过诸多相似灵魂在不同命运支流中的浮沉景象。
无惨自身对平行时空之类的概念并无深究的兴趣,但此刻,对于这个屡次让他感到些许意外、体内蕴藏着奇异力量的人类少年,他生出了一种想要预知其堕落形态的恶趣味。
黑死牟沉默了。他脸上那六只冰冷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破碎的光影画面飞速流转,那是无数可能性、无数悲剧、无数扭曲终末的惊鸿一瞥,又迅速湮灭于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他并没有详细描述的意图,对于超越此间时空的见闻,他向来吝于言辞。
良久,他才用那仿佛锈铁摩擦般的嗓音,给出了一个极其凝练却又蕴含了无限可能的回答:
“确曾见过。形态各异,终局……殊途。”
他的回答简洁到了极致,甚至可以说是敷衍。“殊途”二字,轻描淡写,却仿佛囊括了无穷无尽的堕落路径——
是化为只知毁灭的疯狂孽兽?
是成为冷酷高效的无情兵器?
是异变成掌控雷火的诡异存在?
还是沉沦于某种更加难以言喻的扭曲执念?
所有的可能性,都压缩在这两个字的留白之中。
无惨的唇角弯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他并不需要知道具体的细节,黑死牟这种讳莫如深、留足想象空间的回答,反而更合他的心意。未知,才更具诱惑力,更能满足他掌控和玩弄命运的快感。
“殊途?”无惨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谜题的孩子,饶有兴致地追问,猩红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光,“那么,以你之见,眼前这个特别的‘狯岳’,若是有幸沐浴我的恩赐,会倾向于踏上哪一条‘殊途’呢?是会变成一头被自身火焰焚尽的疯兽,还是……能成为一柄令我稍稍满意的、趁手的屠刀?”
他并不是真的期望一个确切的答案,更像是在享受这种居高临下、随意拨弄他人命运丝线的过程,沉醉于自己作为幕后主宰的优越感之中。
黑死牟再次陷入了沉默。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漫长,仿佛他的意识真的跨越了某种界限,去审视那条连接着此刻与无数未来的、纤细而脆弱的命运之线。
房间内只剩下熏香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无惨若有若无的呼吸。
最终,黑死牟缓缓抬起眼帘,六只血月般的眸子聚焦于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空洞而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
“此子……心藏暗渊,戾气已成沃土,与鬼之力相性极佳。然……其灵魂深处,尚系一缕未绝之‘弦’。最终坠向何方,系于此‘弦’韧性能否承受堕落之重,抑或……砰然断绝。”
他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指向,只是精准地点出了狯岳内心最根本的矛盾——那足以孕育恶鬼的深沉黑暗,与那微弱却顽强、不知源于何处的牵绊(或许是关于桑岛慈悟郎的复杂情感,或许是关于善逸那烦人却持续的等待,又或许是其他更深层的东西)。
这模糊而充满哲学意味的评判,远比任何具体的描述都更显得真实、更令人不安,也更能挑起无惨的兴致。
无惨闻言,发出了低沉而愉悦的轻笑,笑声在奢华的和室中回荡,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暗渊?未绝之弦?呵呵……有趣,当真有趣。我最欣赏的戏剧,便是看着这些看似坚韧的‘弦’,在绝对的力量和绝望面前,是如何一根根崩断,发出最美妙哀鸣的过程。”他猩红的瞳孔中闪烁着近乎陶醉的光芒,“看来,将这颗充满矛盾的种子,培育成只属于我的恶之华,会是一场绝佳的消遣,足以打发这无聊时光。”
他缓缓收敛了笑容,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冷漠与慵懒,仿佛刚才的兴致盎然只是昙花一现。语气也随之转为平淡却不容置疑:“闲谈到此为止。黑死牟,那个准备了许久的‘盛宴’,何时才能开席?我的耐心,并非无限。”
黑死牟微微躬身,姿态沉稳如山:“诸事已备,只欠‘东风’。‘舞台’早已悄然筑就,‘角色’亦将逐一登场。鸣柱府此次的警觉,恰如投入静潭的石子,涟漪已生,正是大幕将启之征兆。”
无惨满意地闭上双眼,向后靠进软榻深处,仿佛已然在脑海中预演着鬼杀队希望破灭、陷入终极绝望的惨状,“那就让他们……在最后的安宁中,再多苟延残喘片刻吧。最终的终曲,唯有永恒的黑暗与寂静。”
无限城的最深处,重归死寂。只有熏香的青烟依旧袅袅盘旋,如同祭奠的烟柱。黑死牟的身影无声地退回阴影之中,六只眼眸仿佛穿透了无限城的空间壁垒,遥望着不可知的远方。
无人能知晓,这位见证了太多岁月与命运变奏的上弦之壹,此刻究竟在“观察”着什么,又在思索着什么。
而关于狯岳那“殊途”的命运,则如同一个被悄然掷出的骰子,在空中旋转,等待着落定那一刻的宣判。空气中弥漫的甜腻香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预示着风暴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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