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霓虹在雨水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光晕,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混杂着行人匆匆的脚步与车辆不耐烦的鸣笛。
陈思思撑着一把素雅的雨伞,快步走在人行道上,高跟鞋敲击着湿漉漉的地面,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
她刚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正打算赶去赴好友们许久未有的聚会。
叶罗丽仙境与人类世界达成和平已有数年,曾经的波澜壮阔早已归于平淡。
魔法成为了记忆中的闪光,契约娃娃们也回归了叶罗丽仙境,过着属于她们的精灵生活。
陈思思和她的伙伴们——王默、舒言、建鹏、齐娜他们——也褪去了“叶罗丽战士”的光环,回归了普通人的轨迹。
上大学,步入社会,为各自的生活和理想奔波。
偶尔的聚会,成了维系那段特殊情谊的纽带。
手机屏幕亮起,是建鹏在群里催促的消息,附带一个搞怪的表情包。
陈思思嘴角微扬,指尖轻点,回复着“马上到”,一边低头打字,一边习惯性地拐进了一条平时常走的、可以节省几分钟路程的小巷。
指尖按下发送键,她抬起头,准备加快脚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这条熟悉的小巷,此刻变得无比陌生。
巷子还是那条巷子,两侧是斑驳的旧墙,湿漉漉地反射着远处街灯微弱的光。
但巷子的尽头,本应是车水马龙的主干道,此刻却弥漫着一层说不清是雾气还是阴暗的氤氲,模糊了边界,吞噬了声音。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滞了,都市的喧嚣像是被一层无形的隔膜阻挡在外,只剩下雨水滴落在伞面上单调的啪嗒声,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寂静。
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陈思思下意识地握紧了伞柄,环顾四周。
巷子深处,一个原本绝不存在于此的物事,突兀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算卦摊。
一张老旧得仿佛一碰就会散架的矮桌,铺着一块洗得发白、边缘却隐隐透着暗红污渍的布幡。
布幡上空空如也,并未书写任何字迹,桌后,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看似普通的深色衣裤,与这潮湿阴暗的环境几乎融为一体。
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如火般的红发,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醒目得灼眼,以及鼻梁上架着的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这不像是街头常见的、仙风道骨或者故作神秘的算命先生。
他太年轻,气质太过……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就那样静静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仿佛亘古以来就存在于那里,与这诡异的寂静一起,构成了一个独立的、扭曲的空间泡。
陈思思心头警铃大作,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转身离开,这条巷子和这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门。
她抿了抿唇,决定无视,加快脚步想要从摊前走过。
“小姐,算一卦吗?”
男人的声音响起,不高不低,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清晰地穿透雨幕,钻入她的耳中。
陈思思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生硬地回绝:“不用了,谢谢。”
她继续往前走,试图忽略身后那道即使隔着墨镜也似乎能感受到的视线。
“关于……叶罗丽仙境的事,也不想知道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惊雷在陈思思耳边炸响。
她猛地转身,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红发男人。
叶罗丽仙境!这个名字,连同那段不可思议的记忆,早已被她们深埋心底,成为绝口不提的秘密。
这个陌生的、诡异的男人,怎么会知道?!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血液冲上头顶。
陈思思紧紧盯着他,试图从那副墨镜下看出些什么,却只看到自己略显苍白的倒影。
“你……你说什么?”
男人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又或许只是光影的错觉。
他并未重复,只是伸手指了指桌前的矮凳,“坐。”
这一次,陈思思犹豫了,巨大的疑虑和强烈的好奇,以及那句“叶罗丽仙境”带来的冲击,让她无法再轻易离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走到卦摊前,却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带着戒备:“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地方?”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从桌下取出三枚磨损严重的古旧铜钱,放在桌面上。
那铜钱颜色暗沉,仿佛浸透了岁月的痕迹。
“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驻足,便是天意要我一窥你的命途。”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轻轻抚过铜钱表面,“坐下吧。”
他没有称呼她的名字,陈思思心中稍定,但警惕未减。
她依言缓缓坐下,身体依旧紧绷,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猫。“你到底想做什么?”
“算命。”男人言简意赅,他将三枚铜钱递给她,“心中默念所求,掷六次。”
他的态度太过自然,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陈思思看着那三枚冰冷的铜钱,又看了看男人被墨镜遮挡的脸,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某个未知的漩涡。
她接过铜钱,入手一片沁人的冰凉。
她依言照做,心中一片混乱,所求为何?她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铜钱在桌面上一次次落下,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男人垂眸看着每一次的结果,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陈思思注意到,当他凝视卦象时,周遭的寂静愈发浓重,连雨声都仿佛被吸走了。
六次掷毕,男人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韵律:“坎为水,险陷重重,变卦……泽水困,龙游浅水,虎落平阳。”
他顿了顿,抬“头”,墨镜的方向对准陈思思,“你曾身负不凡,心向光明,守护一方和平,如今尘埃落定,重归凡俗,却感前路迷茫,昔日光辉如镜花水月,可对?”
陈思思心中一震,他说的,竟与她内心深处偶尔浮现的怅惘一丝不差。
战后的和平生活固然是她所愿,但骤然从那个波澜壮阔的世界抽离,回归日复一日的平凡,有时午夜梦回,确实会感到一丝难以言说的空虚与迷失。
“是又如何?”她不动声色地反问。
“然,命途流转,非止一隅。”男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意味,“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你所熟悉的‘日常’,即将崩解。”
他微微前倾身体,隔着桌子,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陈思思,“你将告别过往,开启一段……截然不同的旅程。”
“截然不同的旅程?”陈思思蹙眉,不解其意,但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什么意思?说清楚!”
男人却不再解释,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了他的墨镜。
陈思思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那是一双极其深邃的眼睛,颜色是近乎发黑的墨蓝色,如同最深沉的夜空,又似不见底的寒潭。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他右眼的瞳孔中央,清晰地嵌着一个诡异的“x”形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烙印,又像是瞳孔本身裂开的纹路,散发着非人的、冰冷的神秘感。
被这双眼睛凝视着,陈思思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吸了进去,思维变得迟滞,身体无法动弹。
就在这时,一只蝴蝶,毫无征兆地翩然飞入这寂静的雨巷。
它的翅膀是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莹澈的蓝色,周身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星屑般的荧光,在这昏暗的背景下,美得惊心动魄,也诡异得不合时宜。
蓝蝶绕着陈思思飞了一圈,然后轻盈地、准确地,落在了她左手无名指的指根处。
翅膀轻轻合拢。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灼热感,从接触点猛地传来!并不疼痛,却带着一种强烈的、被烙印的悸动。
陈思思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蓝蝶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如同消散的星光,彻底融入了她的皮肤。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一个精致得如同工笔描绘的蓝色蝴蝶印记,清晰地浮现出来,栩栩如生,仿佛一直就长在那里。
“你……”陈思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涌上,视野开始模糊、旋转。她看到那个红发男人站起身,绕过了桌子。
在她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及时伸出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软倒的身体。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早有预料的从容。
陈思思最后的感知,是他执起她那只带着蓝蝶印记的手,低下头,将一个微凉的、带着若有若无奇异气息的吻,烙印在蝴蝶之上。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咒语,直接响在她的脑海深处:
“祝你旅途愉快,小蓝蝶。”
怀中的“陈思思”开始变得虚幻,轮廓模糊,最终化作一只与先前别无二致的、散发着荧光的蓝蝶。
蓝蝶在他掌心轻轻振翅,抖落点点晶莹的蓝色光粉,随即翩然起飞,冲向巷子上方那片被阴霾笼罩的天空。
在触及巷口那片氤氲的边界时,蝴蝶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散,连同所有异象,一起不见了踪影。
雨,依旧在下。
巷,恢复了寻常。
只是,少了那个撑着素雅雨伞,赶着去赴约的女孩。
红发的男人站在原地,重新戴上了墨镜,遮住了那双非人的眼眸。
他看了看空无一物的掌心,又望向陈思思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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