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的暴毙,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宫廷内外激起了层层暗涌。表面上的说法是“突发急症,药石罔效”,但稍有地位的人都心知肚明,这绝非寻常。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尤其是曾与陈矩有过往来的内侍,更是噤若寒蝉,生怕被牵连。
乾清宫内的气氛愈发凝重。朱瞻基虽未就陈矩之死明确表态,但下令司天监严望舒与太医院院判张明德,对呈送御前的一切物品,包括丹药、饮食、甚至熏香,进行更为严苛的二次核验。他倚在榻上,脸色灰败,眼神却锐利如昔,帝王的猜忌与多疑,在这接连的变故中被放大到了极致。龙榻周围的守卫增加了两倍,陆离亲自挑选的锦衣卫精锐十二个时辰轮班值守,确保连一只可疑的飞蛾都无法靠近。
陆离的压力空前巨大。陈矩的死,掐断了一条重要的线索,也证明了对手的狠辣与果决。他加大了对王德的审讯力度,但王德所知确实有限,除了提供香灰之事,再也榨不出更多有价值的消息。他只能将重点转向宫外,秘密调查陈矩的弟弟陈铭,以及频繁出入成王府的兵部侍郎李崇明。然而,这两条线也进展缓慢,陈铭似乎对兄长之事一无所知,而李崇明与成王的往来,表面上看起来也只是正常的宗室与朝臣之间的交际,暂时抓不到把柄。
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迷雾中行走,敌人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那道神秘的警示意念,再未出现。他有时会下意识地抚摸陛下赏赐的那枚玉佩,那丝温热感似乎比之前更明显了一些,但他依旧无法确定这是否与那意念有关,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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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之内,青瑶通过祭坛残存的感应,模糊地捕捉到了宫内的紧张氛围和陈矩的死讯。这并未让她感到意外,反而印证了她的判断——对方的反应极其迅速,且势力盘根错节。
“陈矩一死,线索看似断了,但也让他们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爪牙,短时间内应该难以再找到如此合适的人选接近陛下。这对我们有利。”青瑶分析道,她正在尝试用星力温养一株新生的银草,手法比之前娴熟了许多。
李琰点头称是,但眉宇间忧色未减:“大人,陈矩虽除,但根源未断。慈宁宫那位,还有潜藏的李崇明、周文渊之流,以及那个躲在暗处的柳玄,仍是心腹大患。尤其是柳玄,他在潜龙谷不知在谋划什么,时间拖得越久,恐生变数。”
“我知道。”青瑶松开手,那株银草肉眼可见地精神了几分,散发出微弱的荧光。“所以,必须尽快让成王动起来。”
她再次走向祭坛。这一次,她要传递给成王朱瞻塙的信息,更加具体,也更具诱惑与风险。
夜幕降临,成王府书房内。
朱瞻塙屏退了左右,独自对着一幅京城舆图发呆。陈矩的死,李崇明近日略显刻意的接近,都让他感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深知自己已卷入了巨大的漩涡,进退两难。母后的异常,皇兄的危局,像两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就在这时,那股熟悉的、冰冷的清流感再次涌入脑海!比上一次更加清晰,带来的信息也更具冲击力!
“陈矩已毙,隐患暂除。然病根未去,危机暗藏。西山潜龙谷,柳玄匿于此,布邪阵,或关联陛下之疾。欲破局,需探其虚实。星隐。”
潜龙谷!柳玄!关联皇兄之疾!
朱瞻塙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星隐尊者竟然连柳玄的具体藏身地点都找到了?!而且还可能关联皇兄的病情!这消息太过震撼!
去,还是不去?
潜龙谷他知道,那是西山深处一处极为偏僻的山谷,传闻与龙脉有关,等闲人不敢轻易靠近。柳玄既然是殷宏深余党,精通邪术,藏身于此必然有所依仗,危险重重。他虽有些许护卫,但面对这等诡谲之事,恐怕力有未逮。
但……这是追查真相,挽救皇兄,甚至可能找到解救母后方法的关键一步!星隐尊者将此消息告知于他,显然是对他寄予厚望,也是他展现价值、获取更多信任的机会。
内心经过激烈的挣扎,朱瞻塙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决绝。他不能永远活在恐惧与猜测之中!既然已经踏上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箭!
他立刻唤来王府长史,以“秋日将近,欲往西山别苑小住几日,静心读书”为由,安排明日出城。同时,他秘密吩咐自己蓄养的数名身手最好、且绝对忠心的护卫,做好准备,随他一同前往潜龙谷“探幽”。
他决定亲自去一趟!至少要确认柳玄是否真的在那里,以及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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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秋高气爽,成王朱瞻塙的车驾依计划出了京城,前往西山别苑。一切看似正常,符合他以往闲散王爷的做派。
然而,成王府的动向,并未逃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
兵部侍郎李崇明在得知成王出城后,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昨日才借故与成王攀谈,隐约感觉这位王爷似乎心事重重,今日便突然去了西山别苑?是巧合,还是……他立刻修书一封,用隐秘渠道送了出去。
与此同时,陆离也收到了成王离京的消息。他眉头微蹙。在这个敏感时刻,这位一向明哲保身的成王突然离京去西山?是单纯的散心,还是别有目的?联想到之前李崇明与成王的接触,陆离觉得此事绝不简单。
“派人盯着成王在西山别苑的动向,注意与他接触的所有人。”陆离下令。他隐隐觉得,成王这条线,或许会引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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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青瑶通过祭坛,感应到了成王的离开。她知道,鱼儿已经上钩。接下来,就是等待结果,以及……做好接应的准备。
她看向李琰:“成王已动身前往潜龙谷。那里情况不明,柳玄非易与之辈,恐有危险。我们需做好准备,一旦成王遇险,或发现重要线索,我们需有能力接应或接续行动。”
李琰面色凝重:“大人,您的伤势……”
“无妨。”青瑶打断他,眼神坚定,“恢复了几分,足够应对一些突发状况。而且,我们未必需要正面冲突。”
她开始着手准备。首先,她需要更精确地掌握潜龙谷的情况。她再次借助祭坛,将感知聚焦于潜龙谷方向。这一次,她更加小心,感知如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山谷的每一寸土地,避免引起任何能量波动。
她“看”到那处山谷比想象中更加幽深,林木葱郁,雾气缭绕,地势险要。谷口似乎布置着简单的迷阵,能误导寻常樵夫或猎户。而在山谷最深处,靠近一处瀑布水潭的地方,她感应到了一股虽然微弱但持续存在的能量源,那能量阴冷、诡异,带着强烈的“荒”之气息,正是柳玄布置的邪阵所在!邪阵似乎在汲取着地脉中的某种能量,并与遥远方向的某个存在(很可能是慈宁宫地底的养灵棺)隐隐呼应!
不仅如此,她还隐约感应到,在邪阵核心处,似乎封印着一件东西,那东西散发出的波动,竟然与皇帝朱瞻基身上的灰败病气同源!那很可能就是标记的核心,或者……是制造标记的“器皿”!
必须拿到它!或者毁掉它!
青瑶心中有了决断。她收回感知,开始利用山谷内现有的材料——那些荧光银草、潭底的特殊淤泥、以及祭坛散落的碎石,尝试制作几种简单的星辰符箓。一种是“破障符”,用于应对迷阵和低级禁制;一种是“隐踪符”,能短时间极大程度隐匿气息;还有一种是“星爆符”,蕴含一丝星核净化之力,关键时刻或可对邪物造成伤害。
制作过程对她消耗不小,但这是必要的投资。
李琰也没闲着,他将自己所知的一些关于柳玄可能使用的邪术、以及潜龙谷可能存在的天然险地,一一告知青瑶,并帮忙处理制作符箓的材料。
时间在紧张的筹备中流逝。夕阳西下,暮色渐合。
青瑶制作好了三枚符箓,虽然效果无法与全盛时期相比,但也算是多了几分保障。她和李琰都调整好状态,准备随时应变。
就在这时,青瑶通过祭坛,猛地感知到潜龙谷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扰动!其中夹杂着兵刃交击声、护卫的怒吼声,以及一股陡然爆发的、浓烈污秽的邪气!
成王他们,遭遇柳玄了!而且,情况似乎不妙!
那股邪气之强,远超青瑶之前的预估!柳玄的实力,恐怕比想象中更可怕!
“走!”
青瑶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准备好的符箓,对李琰低喝一声,身影如电,率先向山谷外掠去。李琰紧随其后。
两人凭借着青瑶对潜龙谷方位的精准感知和李琰对西山路径的熟悉,在夜色笼罩的山林中快速穿行,直奔能量扰动传来的方向。
必须赶在成王遭遇不测之前到达!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打草惊蛇,让柳玄再次逃脱!
夜色深沉,山林寂静,唯有远处那隐约传来的能量爆鸣与嘶吼,预示着潜龙谷内,正上演着一场生死搏杀。而青瑶与李琰,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同盟,正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投向那未知的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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