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相对于眼前这个刚刚觉醒、羽翼未丰的孩子来说，太过残酷，太过绝望！
更会彻底打乱秦王稷那盘牵扯国运的大棋！
而且，一旦泄露，芈诗背后的势力、那潜藏的邪神意志，必将不惜一切代价反扑！
蔡仪的内心在剧烈撕扯！
守护的职责与王命的枷锁，如同两股巨力要将他生生撕裂！
他看着嬴政眼中那点微弱的期待之光，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回答，将决定这孩子未来是走向信任与合作，还是彻底坠入孤绝的复仇深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书房内静得可怕，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蔡仪自己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
终于，在嬴政那平静却越来越冷的注视。
在传国玉玺虚影带来的无形压迫中，蔡仪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本身，已经重逾千钧！
他避开了嬴政的目光，仿佛承受不住那目光的重量。
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沉重：
“公子……命盘有瑕，非是天生。龙角金鳞……亦会蒙尘。”
“然，”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凝重。
土黄色的韵力在他周身隐隐流转，带着大地的厚重与守护的意志，试图穿透嬴政冰冷的屏障。
“地脉承其重，天心蕴其真！蒙尘……终有涤荡之日！金鳞……必有腾霄之时！”
他死死盯着嬴政的眼睛。
试图将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守护之念、对未来的期许，以及那份沉重的、不能言说的真相带来的愧疚，都通过这目光传递过去。
“蔡仪……愿为公子，守此一线天光！待……云开雾散！”
（我愿为你守护这最后的一线希望，等待真相大白、拨云见日的那天！这是誓言，也是祈求！）
说完最后一句，蔡仪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垂下头，不敢再看嬴政的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这含糊其辞、却已近乎默认的回答，是否能保住那点微弱的信任。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嬴政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看着蔡仪点头，听着蔡仪那如同哑谜般、却字字泣血的回答。
他能感受到蔡仪那份沉重的守护意志，那份无法言说的痛苦与挣扎。
心口处，传国玉玺的虚影微微震动了一下，似乎在评估着蔡仪话语中的真意与份量。
良久，嬴政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吁出了一口气。
那口淤积在胸中的、混合着愤怒、猜疑和最后一丝期待的浊气。
他眼中的冰冷似乎融化了一丝极淡的涟漪，但更深的地方，是更加幽邃的寒潭。
“一线天光……”
嬴政低声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蔡仪面前投下一道笔直的影子。
“先生今日之言，政……记下了。”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将蔡仪那带着血泪的哑谜和守护的誓言，刻进了心里。
那点风中之烛般的信任，终究没有被彻底掐灭，但也仅仅剩下……一线微光。
嬴政转身，走向门口。
在跨过门槛前，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与决断。
“先生守好那天光。政……自会去寻那涤尘之水，斩雾之剑。”
话音落下，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回廊的光影中。
留下蔡仪一人，颓然跌坐在席上。
手中那枚承载着地脉之道的龟甲，不知何时已被他捏出了数道细微的裂痕。
他看着嬴政离去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以及一丝渺茫的期盼。
守好这天光……涤尘之水，斩雾之剑……这孩子选择的道路，注定是荆棘遍布，血火交织。
而他蔡仪，也已被绑在了这艘驶向未知风暴的船桅之上。
嬴政那句“自会去寻那涤尘之水，斩雾之剑”的话语。
如同冰锥刺入蔡仪的心脏，又似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
他看着那消失在门口、挺直却无比单薄的幼小背影，一股混合着深切痛惜与巨大恐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强行维持的镇定。
不行！不能让他就这样走！
这孩子的心智觉醒得太快，太狠！
他洞悉了命格被窃的耻辱，撕碎了芈诗“灵歌”的伪装，甚至隐隐察觉了那扭曲的痛苦链接。
他选择了孤绝的复仇之路。
那是一条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甚至可能提前引爆所有祸端的绝路！
他需要知道……至少需要知道，在那冷酷的棋局中，并非所有人都视他为纯粹的弃子！
秦王稷，至少还为他留了一条生路！
“公子！请留步！”
蔡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甚至破开了一丝沙哑。
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案上的龟甲也浑然不觉。
嬴政的脚步在门槛外顿住，小小的身影在回廊的光影交界处停驻。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半张脸隐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那份沉默，比任何质问都更让蔡仪心慌。
蔡仪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的腥甜和手指的颤抖。
他绕过书案，快步走到嬴政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不敢靠得太近，唯恐那孩子身上冰冷的屏障将自己彻底隔绝。
“公子……”
蔡仪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却又带着千斤的重量，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心尖上剜肉。
“王上……王上他……深谋远虑，布局万全。”
他艰难地开口，目光紧紧锁着嬴政的背影，试图捕捉他一丝一毫的反应。
“您的根基……您的命格……”
蔡仪斟酌着最隐晦的词汇，避开“窃取”、“反噬”这些血淋淋的字眼。
“虽有……波折，然王上高瞻，早有……定计！”
他看到嬴政的肩膀似乎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下。
蔡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必须说下去，必须给他一个希望，哪怕这希望本身也浸满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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