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三分钟。
在金融的世界里，这是足以让一个帝国崛起，或让一个王朝覆灭的，漫长时间。
龙首资本的指挥大厅，已经没有声音了。
刺耳的保证金警报声依旧在响，但所有人的听觉仿佛已被剥夺，只能看到那根红得发黑，代表着账户即将归零的血条，在屏幕上闪烁，做着最后的挣扎。
赵大壮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屏幕，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他这半辈子的辉煌，连同老板给予的信任，都将在这三分钟后，化为一串永远无法被提起的，耻辱的代码。
苏晚晴的脸色苍白如纸，但她抓着李平凡衣角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看向男人的眼神，依旧是最初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视频对面的安娜，依旧是那副胜利者的优雅姿态。
她甚至还从身旁的酒柜里，又开了一瓶价值不菲的柏图斯，给自己满上，仿佛在等待一场盛大的烟火。
全世界的交易者，都在狂欢。
他们等待着，那个倾家荡产做空的东方傻瓜，被市场彻底清算出局的那一刻。
墙上的时钟，秒针每跳动一下，都像死神的脚步声。
时间，到了。
……
美国，东部时间，晚上十点整。
全球所有主流财经媒体，都将直播信号，对准了同一个地方——FdA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在无数摄像机的聚焦下，一名头发花白，面容严肃的新闻官，走上了发言台。
他的身后，是FdA庄严的蓝色徽章。
世界，在这一刻静止了。
纽约、伦敦、东京、香港、江城……全球所有金融中心里，无数双眼睛，无数颗心脏，都悬在了这个男人的嘴唇上。
新闻官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的讲稿，用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宣读讣告般的冰冷语调，开口了。
“依据联邦法律法规，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现公布……”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确认措辞。
这短暂的停顿，却让全世界的贪婪，达到了沸点。
“来了！世纪利好要官宣了！”
“快！还有最后的机会，继续买！！”
就在市场多头的最后疯狂中，新闻官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普罗米修斯生物科技】公司旗下，代号为【火鸟】（phoenix）的抗癌靶向药，其递交的II期临床试验数据……”
新闻官平静地翻过一页纸。
“……经专家委员会最终审核，未能达到其主要疗效终点。”
话音落下，世界，静默了一秒。
空气，仿佛在这一秒内被抽干，声音也从世界上消失了。
所有还在狂热叫喊着“买入”的交易员，所有还在庆祝着财富自由的散户，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完全凝固。
他们的大脑，仿佛无法处理这句与他们的信仰完全相悖的信息。
而那位新闻官，丝毫没有理会世界即将到来的海啸，继续用他那平淡无波的语调，念出了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句话。
“且在试验中，观察到了统计学上显着的，不可预知的严重心脏毒性副作用。”
轰————！
如果说上一句话，只是让贪婪的烈火戛然而止。
那么这一句话，就是将一颗核弹，直接投进了火药库！
试验失败。
而且，有致命副作用。
这意味着，“普罗米修斯”这支股票，其所有的价值，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梦想…… 在这一刻，彻彻底底，归零了。
……
纽约，华尔街。
摩根大通的交易大厅里，上一秒还高举着酒杯欢呼的交易员，手中的杯子“啪”地掉在地上。
伦敦，金融城。
某家对冲基金的经理，死死地盯着屏幕，嘴巴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全世界，无数个屏幕前。
上一秒还在幻想游艇和豪宅的人们，在这一刻，如遭雷击。
下一秒。
恐慌，如同决堤的洪水，淹没了整个世界。
“卖出！卖出！！！”
“跑！快跑！！”
“不……这不是真的！这是假新闻！《柳叶刀前沿》明明说……”
屏幕上，【pRth】那根挺拔的红色阳线，瞬间消失了。
是的，消失了。
没有任何过渡，没有挣扎，甚至连一笔成交都没有。
价格，直接从75美元的云端，以一种超越人类反应极限的速度，垂直坠落。
K线图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如同瀑布般的空白缺口。
紧接着，一个刺眼的红色标志，取代了它的所有数据。
【LULd - Limit down】
——交易暂停，已触发第一级熔断。
……
“魅影资本”的交易大厅内。
所有胜利的笑容，都凝固在了安娜团队每个人的脸上。
他们像是被施了石化魔法的雕像，维持着前一秒的狂喜，眼神中，却只剩下无尽的呆滞与茫然。
视频中，安娜·斯特兰奇依旧站在那里。
她手中那只盛满了红色酒液的，价值连城的水晶高脚杯，“啪”的一声，从她无力垂下的指间滑落。
殷红的酒液，溅落在她洁白而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如同……一滩刺目的鲜血。
她的嘴唇微微颤动，那双足以颠倒众生的碧蓝眼眸中，骄傲、自信、优雅……所有的一切都已褪去，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恐惧”的，最原始的情绪。
她美丽的脸上，血色尽失。
“不可能……”
她的声音沙哑，仿佛不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带着破碎的颤音。
“不可能的……”
“我的剧本……不是这样的……”
……
而此刻。
江城，环球金融中心。
龙首资本的指挥大厅。
时间仿佛也在这里静止了。
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块主屏幕。
刺耳的保证金警报声，停了。
屏幕上，那个红得发黑，代表着巨额浮亏的数字，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串绿色的，仿佛来自天堂的数字。
它没有停留，而是以一种比股价下跌更恐怖，比火箭升空更疯狂的速度，疯狂地向上跳动着！
一亿！
十亿！
五十亿！
一百亿！
数字跳动的速度太快，已经模糊成了一道绿色的残影，像一台失控的老虎机，喷涌出永无止境的财富。
赵大壮看着那个数字，眼球因为充血而布满血丝，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停了，心跳也停了。
然后，他双腿一软，整个人，从椅子上滑了下来，“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
苏晚晴那只紧紧抓着李平凡衣角的手，终于松开了。
一股巨大的虚脱感传来，她的身体向后一晃，几乎要跌倒，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扶住。
李平凡依旧坐在他的王座上，仿佛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下。
他扶住了苏晚晴，目光，却穿过眼前的屏幕，落在了视频对面，那个失魂落魄，仿佛一尊破碎的女神雕像般的安娜身上。
然后，他拿起手边那杯早已凉透的清茶，轻轻抿了一口。
【pRth】的交易，将暂停十五分钟。
但对安娜和所有做多的投资者来说，这十五分钟，不是喘息。
这是地狱门前，最后的倒计时。
交易恢复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没有任何悬念的，更彻底的，万劫不复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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