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之上，一艘装饰极为奢华的三层画舫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与湖面的粼粼波光交织成一幅纸醉金迷的画卷。这便是那位背景深厚的皇商——林家举办的私人宴会。
司徒岸与凌无双，此刻已化身来自北地的富商穆岸及其新婚夫人穆凌氏，持着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请柬，顺利登上了画舫。
画舫内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受邀前来的皆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商贾、名流，以及几位看似低调却气度不凡的官员。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脂粉香以及一种无形的、属于权势与财富的气息。
凌无双挽着司徒岸的手臂，身体微微倚靠着他，努力做出新婚妻子应有的依赖姿态。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传来的沉稳力量，以及周围那些或好奇、或审视、或带着算计的目光。
她面上维持着温婉得体的浅笑，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动声色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主位之上那位笑容满面、大腹便便的林家家主林百万，以及他身边几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宾客。
司徒岸则是一派从容自若的富商气度，与迎上来的林百万寒暄起来。
“穆老板远道而来，莅临寒舍陋舫，真是蓬荜生辉啊！”
林百万操着一口带着浓重江南口音的官话，笑容热情，眼神却如同鹰隼般在司徒岸和凌无双身上打了个转。
“林东家客气了。”
司徒岸拱手回礼，笑容恰到好处地带着商人的圆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久闻江南富庶，林东家更是商界翘楚，穆某此番南下，正是想开拓些丝绸生意，还要多多仰仗林东家提点。”
“好说，好说！”
林百万哈哈大笑，引着他们入席，“穆老板年轻有为，夫人更是貌美如花，真是郎才女貌，羡煞旁人啊！”
他的目光在凌无双发间那支玉兰花簪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宴会正式开始，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歌舞曼妙，气氛热烈。
司徒岸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位商贾之间，谈笑风生，言语间既显露财力，又暗藏机锋，很快便与几人称兄道弟起来。
凌无双则扮演着安静温顺的妻子角色，偶尔为司徒岸布菜斟酒，大多数时间只是含笑倾听。
但她敏锐地注意到，席间有几人似乎对司徒岸格外关注。
一位是坐在林百万右下首的瘦高男子，姓钱，据说是杭州府的钱师爷，眼神闪烁，言语谨慎。
另一位则是一位姓胡的北方口音商人，看似豪爽，但举杯换盏间，总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漕运和近期海上贸易的情况。
“穆老板从北边来，想必对漕运关税也有所了解吧？”
胡商人端着酒杯，状似随意地问道，“如今这运河，可不如往年太平咯，关卡林立，损耗也大。”
司徒岸执杯浅笑，语气带着几分商人的抱怨与精明：“胡兄说的是。这一路南下，确是深感其弊。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路也是人走的。
只要利润足够，总能有办法疏通，不是吗？”
他话语含糊，却暗示着自己有特殊的门路。
那胡商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哈哈笑道：“穆老板是个明白人！来，敬你一杯！”
另一边，钱师爷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司徒岸道：“穆老板想做丝绸生意，眼光独到。
不过，这江南的丝绸，最好的货源，可都掌握在几家手里。
苏家如今……呵呵，自顾不暇。
林家，还有城西的赵家，都是不错的选择。”他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倾向性。
司徒岸故作惊讶：“哦？苏家可是皇商之首，怎会自顾不暇？”
钱师爷神秘地笑了笑，声音更低：“海上风浪大，苏家的船……怕是短时间内回不来了。
这生意场，瞬息万变，机会稍纵即逝啊。”
他这话，几乎是明示苏家船队遇袭之事，并且暗示林家可以趁机上位。
凌无双在一旁听得心中冷笑，这钱师爷身为官府中人，却在此为林家摇旗呐喊，其立场不言而喻。
司徒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与精明：“原来如此……多谢钱师爷提点。看来，穆某确实该多与林东家亲近亲近。”他举杯向主位的林百万示意。
林百万笑容满面地举杯回应，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
酒过三巡，气氛愈加热络。
司徒岸似乎有些“醉意”，拉着林百万，开始抱怨起北地生意难做，税赋沉重，又“无意间”透露自己与京中某位“贵人”有些交情，能弄到一些紧俏的盐引和茶引。
这话一出，不仅是林百万，连旁边几位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商贾都眼睛一亮。
盐引茶引，那可是真正的暴利！
林百万态度更加热切了几分，亲自为司徒岸斟酒，试探着问道：“穆老板竟有如此门路？
不知……可否代为引荐？价钱方面，好商量！”
司徒岸打着酒嗝，摆摆手，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林东家，不是穆某不肯，实在是……那位贵人身份特殊，不喜张扬。
不过……”他话锋一转，压低声音，“贵人最近对南洋的一些稀罕物很感兴趣，尤其是……品相极佳的珊瑚和犀角，若林东家能有门路弄到，或许……倒是个结交的机会。”
珊瑚！
犀角！
这正是苏家船队被劫掠的重点货物，也是漕帮“规矩”中重点“照顾”的物品！
林百万闻言，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如常，哈哈笑道：“穆老板说笑了，那等珍稀之物，岂是轻易能弄到的？
不过……既然贵人有兴趣，林某自当尽力留意，留意，哈哈！”
他虽未直接承认，但那瞬间的反应和含糊的应答，几乎已经印证了他与那些来路不明的货物脱不开干系！
司徒岸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醉醺醺的满意模样，又与林百万碰了一杯。
凌无双在一旁，将林百万那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
这场宴会，果然宴无好宴。觥筹交错之下，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深不见底的阴谋。
而司徒岸，就在这谈笑风生间，如同一只优雅的蜘蛛，悄然布下丝线，套取着关键的信息。
（第44章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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