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岛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进季珩病房的落地窗，掀起纱帘的一角。
季珩说让苏漾“陪他养伤”，其实没什么需要她动手的活计。
护工和护士把一切打理得妥帖，他要的，不过是她待在身边的存在感。
每天三餐坐在他对面吃饭，午后搬张椅子坐在床边陪他说话，傍晚时任由他牵着她的手，指尖一遍遍摩挲她的指节，像把玩一件稀有的玉器。
苏漾起初有些不自在。
他的触碰带着明显的亲昵，不再是之前“顺路”接送时的克制，也不是废墟里护她时的急切，而是一种安稳的、带着占有欲的缠绕。
可每次看到他后背渗着药渍的纱布，想到那块砸下来的预制板，拒绝的话就堵在喉咙里。
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总这样告诉自己。
季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从不用强硬的姿态，只是在她起身时轻轻拽住她的手，低声说“再坐会儿”；
在她看手机时，状似无意地将头靠得近些，说“在看什么”；
甚至会在她打哈欠时，让护工拿来毯子，盖在她腿上，语气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苏漾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
岛上的无线网信号很好，大概是季珩特意让人加强过的。
这天下午，苏漾坐在窗边的沙发上，看着手机里顾晏辰的号码，指尖悬了很久，终究还是拨了过去。
她想告诉他自己没事，想问问他的伤势，哪怕只是听他说句话也好。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可听筒里传来的不是顾晏辰的声音，而是温景然的。
“苏漾？”温景然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疲惫，
“晏辰刚睡着，他颅内出血还没完全吸收，医生说手机辐射对恢复不好，让他尽量静养。你那边没事就好，别总打电话过来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不等苏漾再说什么，电话“咔哒”一声被挂断了。
苏漾举着手机，愣了很久。
温景然的语气很正常，听起来确实是为顾晏辰着想，可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却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顾晏辰那么黏她，就算再累，看到她的电话也一定会接的，怎么会让温景然代接，还特意说“别总打电话”？
她皱着眉，想再打过去，手指却在拨号键上停住了。
万一……万一温景然说的是真的呢？
顾晏辰的伤真的那么重，经不起打扰？
最终，苏漾还是放下了手机，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纷乱的念头，苏漾开始联系公司的人，把能线上处理的工作都挪到了岛上。
于是，季珩的病房里，渐渐多了些办公的气息。
苏漾在窗边支了张折叠桌，笔记本电脑打开着，屏幕上是苏氏和“灵犀AI”的并购合同草案；
季珩靠在床头，膝盖上放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处理着欧洲分公司的报表。
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道暖融融的光带。
“这里的违约金比例是不是太高了？”苏漾对着屏幕皱眉，转头问季珩，
“‘灵犀’的创始人说，如果我们单方面终止合作，要付三倍违约金，这在行业里很少见。”
季珩抬眼，视线从平板上移开，落在她的屏幕上：“发我看看。”
苏漾把电脑往他那边推了推，他伸长手臂，指尖划过屏幕，语速平稳地分析：
“她是怕你收购后改弦更张，把‘灵犀’的核心团队换掉。你在补充条款里加一句‘保留原团队决策权’，违约金降到一倍，她会同意的。”
苏漾眼睛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她飞快地修改着条款，笔尖在笔记本上写着备注，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专注。
季珩看着她，没再说话，只是嘴角悄悄扬了扬。
平板还停留在报表页面，可他的心思，早就不在那些数字上了。
中午吃饭时，护工端来餐点，季珩的还是清粥，苏漾的餐盘里却多了份她昨天提过的芒果糯米饭。
“厨子新学的，你尝尝。”季珩把她的餐盘往近推了推，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喝粥。
苏漾舀了一勺，甜糯的口感混着芒果的清香，确实好吃。
她抬头想道谢，却撞进他含笑的眼里，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连忙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饭。
傍晚处理完工作，季珩会让护工关掉大灯，只留一盏落地灯，打开投影，放一部老电影。
屏幕上光影流动，两人坐在床边，季珩的手自然地牵着她的，手指偶尔捏捏她的掌心，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苏漾靠在床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雪松香，陌生又熟悉。
有一次放《罗马假日》，看到安妮公主和派克告别时，苏漾的眼眶有点热。
季珩忽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说：“有些人，遇见了，就是一辈子。”
苏漾的心猛地一缩。
她转过头，看着季珩的侧脸，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表情看不真切，可那句话里的认真，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是啊，遇见了，就是一辈子。
可她遇见的，是顾晏辰啊。
电影散场时，夜色已经浓了。
苏漾站起身想回自己的别墅，季珩却拉住她的手，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挽留：“明天……还来陪我看文件吗？”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期待，又想起温景然那句“别总打电话”，心里的不安和空落又涌了上来。
她点了点头：“嗯。”
回到别墅，苏漾站在露台上，看着远处海面上的渔火。
手机安静地躺在桌上，她没有再打给顾晏辰。
或许，温景然说得对，顾晏辰需要静养。
或许，在这座岛上，暂时不去想那些烦心事，也挺好。
她不知道，这种“挺好”的感觉里，藏着多少对季珩的依赖，又藏着多少对顾晏辰的愧疚。
她只知道，和季珩一起办公、吃饭、看电影的日子，正像潮水般，一点点漫过她心里的防线，悄无声息，却势不可挡。
而病房里，季珩看着苏漾离开的方向，指尖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他拿起手机，给温景然发了条消息：【盯紧点，别让顾晏辰接触到手机。】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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