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衣服被迫害的事件并没有影响选秀的进程。继续向下一个环节推进了。
所有通过初审核、名字记录在册的秀女，依照规矩，需统一入住内务府安排的“储秀宫”西侧院落群，进行为期半月的集中教习与观察，直至到正式的初选。
这储秀宫虽非正式后宫，却已是宫墙之内。
朱漆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家族的庇护，也正式将这群十几岁的少女，投入了一个完全陌生、规则森严、且彼此互为竞争对手的微型丛林里。
朱婉清带着秋月，跟着引路的太监，走在寂静的宫道上。
青石板路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两侧是高耸的朱红宫墙，琉璃瓦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有的、混合了檀香、陈旧木料和一丝若有若无压抑感的气息。
往来遇到的宫女太监皆低眉顺目，脚步轻悄，如同无声的影子。
她们被引至一处名为“凝香苑”的院落。
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干净整洁，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将容纳约莫七八位秀女。
朱婉清被安排在了东厢房的南间。
刚安置好简单的行李，便听得院中传来动静。
其他秀女也陆续到了。
朱婉清整理了一下衣裙，带着秋月走出房门，准备与未来的“芳邻”们打个照面。
她清楚，在这深宫之中，人际关系往往比才能更重要。盟友未必能助你平步青云，但敌人却一定能让你寸步难行。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鹅黄色缠枝莲纹襦裙的少女，圆脸大眼，神情间带着几分未褪的天真与好奇，正指挥着自己的丫鬟摆放箱笼，声音清脆，动作间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她见到朱婉清，眼睛一亮，主动笑着打招呼：“这位姐姐也是刚到的吧？我叫沈芳华，我爹是光禄寺少卿。”
光禄寺少卿，从四品，家世与朱家相仿。
朱婉清回以浅笑，依礼回应：“朱婉清，家父安南府同知。”她观这沈芳华眼神清澈，笑容明朗，不似心机深沉之辈，或许可以稍加留意。
这时，西厢房走出一个身影，让院中的气氛微微一凝。
那少女身着绯红色遍地织金锦袄，裙摆逶迤，发髻上珠翠环绕，容貌艳丽，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骄矜之色。她目光扫过院中诸人，在朱婉清身上略一停留，似乎认出了她，嘴角撇了撇，带着一丝不屑，并没有搭话，只对身边的丫鬟颐指气使：“动作快些，这地方一股子陈霉味，赶紧把本小姐带的苏合香点上！”
旁边有小声议论，朱婉清听得，此女名叫孙静怡，其父是正三品的都转运使，家世显赫，难怪如此倨傲。
这类人物，心高气傲，易被激怒，也易成为他人棋子，需得警惕。
“孙姐姐还是这般心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来自正房方向。一位身着月白绣折枝梅襦裙的少女缓步而出，她容貌清秀，不算绝色，但气质温婉如水，言行举止间自带一股书卷气。
她先是对孙静怡柔声说了一句，继而转向朱婉清和沈芳华，微微颔首，“小女王雨薇，家父国子监司业。日后同住一苑，还望各位姐姐妹妹多加照应一二。”
国子监司业，官职不高，却是清贵文职。
这王雨薇谈吐得体，态度谦和，看似极易相处，但朱婉清却注意到她那双看似温柔的眼眸深处，掠过的一丝极快的、打量与评估的精光。
笑里藏刀，往往比明枪易躲更难防备。
朱婉清心中将其标记为需谨慎观察之人。
沈芳华显然对王雨薇颇有好感，笑着凑过去说话。
孙静怡则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随后又到了几位秀女，有神情怯怯、家世较低的，也有沉默寡言、只管低头收拾自己东西的。
朱婉清皆一一留意，在心中初步勾勒着每个人的画像。
傍晚时分，众秀女被召集到院中，由内务府派来的管事姑姑训话。
姑姑姓严，面容刻板，眼神犀利，将宫中的基本规矩、作息时间、教习安排一一宣布，言辞冷硬，不容置疑。
“在此处，需谨言慎行，恪守宫规。不得私自传递消息，不得聚众喧哗，不得互相攀比构陷。若有违反，轻则斥退，重则移交慎刑司！都听明白了？”严姑姑目光如冷电，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紧张的面孔。
“明白了。”
众女齐声应道，声音参差不齐。
训话结束后，众人依次散去。
朱婉清回到自己房中，秋月关上房门，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小姐，这地方规矩真大，那几位小姐瞧着也都不简单。”
朱婉清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色，认真思考着。宫灯都亮了起来，在冰冷的宫墙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沈芳华性子爽直，或许可浅交，但需防其口无遮拦，被人利用。”她缓缓分析道，“孙静怡骄纵，家世高，易成靶子，亦易主动生事，需远离，必要时。。。。。。或可借力打力。”
“王雨薇。。。”她顿了顿，“表面温婉，心思却深沉。此类人，要么是真淡然，要么所图更大。在她未明确表态前，不可轻信，维持表面客气即可。”
“至于其他人，还需要慢慢的去观察。”她目光沉静，“在这个院里，没有真正的朋友，只有暂时的盟友和潜在的敌人。我们必须步步为营，多看，多听，少言，少动。”
秋月认真记下。
夜色笼罩着凝香苑，也笼罩着每一个怀揣着不同心思的少女的心。
这只是宫廷生活中的预演的部分，却是构建着未来庞大复杂人际关系网的起点。
每个人都清楚，自从踏入这院落的那一刻起，不仅要在严苛的规矩下生存，更要在这群未来的妃嫔、或是敌人中，精准地找到自己的位置，辨别出谁可暂借其力，谁需严加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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