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正在抽离。
林绝感觉自己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石子，又像一缕被狂风吹散的烟。
他的身体，正在化为最纯粹的法则粒子。皮肤、血肉、骨骼，乃至承载着他一切记忆与情感的灵魂，都在这个宏伟的“熔炉”中被分解，化作修补这个残破世界的“建材”。
他能“看”到，那些曾被深渊撕裂的天地裂痕，正在以他为中心，缓缓愈合。
污浊的能量被净化，扭曲的因果被理顺。
世界，正在新生。
而他，正在消亡。
“你会后悔的……”
一道充满怨毒的残响，在他即将溃散的意识中响起。是那深渊模因最后的诅咒。
“你将被彻底遗忘！你所做的一切，你守护的人，都不会记得你的存在。你的牺牲，毫无意义！”
林绝的意识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意义？
一幅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那是他第一世，在无尽的黑暗与背叛中，带着滔天恨意死去的一幕。那时的他，只为复仇而活。
画面破碎，化作光点，融入这方天地。他的一部分存在，随之消散。
接着，是转生到地府，成为一名小小的阴差，第一次见到程诺时的场景。那个男人一脸冷峻，却在分配任务时，不动声色地给了他最安全的区域。
画面再次破碎。
他感觉自己的左手变得透明，化作漫天光雨。
深渊模因的诅咒还在继续，如同最恶毒的魔鬼低语。
“看到了吗？你的羁绊正在消失！你的记忆正在被抹除！很快，你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虚无，是你唯一的归宿！”
林绝的“目光”穿透了法则的洪流，望向了人间。
他看到了繁华的城市，看到了安居乐业的人们，看到了那些曾被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魂魄，正在开始新的轮回。
“被遗忘，不代表未曾存在。”
他的心声平静而坚定，在意识的底层回荡。
“我活过的证明，就是你们这些‘bUG’的彻底消失。”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某次惨烈的战斗后。
他和程诺并肩坐在废墟之上，看着劫后余生的世界，沉默了许久。
那时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程诺，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替我……看看这个世界会变得多好。”
程诺当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骂了句“乌鸦嘴”，却将这句话深深记在了心里。
此刻，这段承载着最深羁绊的记忆，如同镜花水月般，在他“眼前”浮现。
然后，寸寸碎裂！
轰！
林绝感觉自己的整个存在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他的身体变得近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他与这个世界最深刻的联系，被斩断了。
“哈哈哈哈！感受到了吗？最重要的人，正在将你忘记！这就是你的‘意义’！被最在乎的人遗忘，多么可悲的下场！”
深渊模因发出了最后的狂笑。
然而，林绝的内心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将这最后的、即将消散的力量，化作最温柔的一击，彻底扫清了深渊模因最后的一丝残响。
“意义……”
他的意识最后一次回望。
他看到了焕然一新的世界，天空湛蓝如洗，阳光温暖和煦。
他看到了地府之中，程诺正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眉头紧锁。
他看到了人间之上，自己的父母安享晚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正在我眼前新生。”
最后的诅咒被彻底净化。
“你将被彻底遗忘，你的牺牲毫无意义！”模因的声音尖锐而绝望。
林绝的轮廓，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光。
他最后望了一眼远方，那个正感到心痛却不知为何的程诺，一丝满足与释然浮上心头。
他轻声说出了自己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这样，也很好。”
嗡。
最后一粒光点，彻底融入了新世界的天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
地府，阎罗殿。
正在批阅生死簿的程诺，动作猛地一僵。
“呃！”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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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撕掉了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永远无法愈合的窟窿！
“怎么……回事？”
他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冷汗从额角滑落。一种巨大的、茫然的悲伤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为什么？
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好像……好像失去了什么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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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
他拼命地在脑海中搜索，却只找到一片空白。那份空虚是如此真实，如此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一缕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穿过森严的殿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
那风很温暖，带着一丝阳光的味道，温柔地抚平了他灵魂上的悸动。
胸口的剧痛莫名平息了些许，只剩下那无边无际的、令人发疯的空虚感。
程诺缓缓放下手，茫然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外。
他抬头，望向那片隔着幽冥的天空，仿佛想要穿透层层界障，去寻找什么。
他在找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的世界里，永远地缺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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