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的风，依旧带着焦土与血腥的气息。
楚天一行人早已离开了那片被他以自身意志镇压的废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九荒之心的中州疾驰。焚天剑在他腰间低鸣，似在感应着什么。风清雪坐在他身旁，素手按在他背上，将自己温润的灵力缓缓渡入，助他平复体内那股狂暴而新生的力量。
经过之前的生死一线，楚天与风清雪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而融洽。他不再是那个浑身带刺的孤狼，她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圣女。两人之间，多了一种无需言语的信任与默契。
“前面就是中州地界了。”风清雪轻声道，她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巍峨山脉与繁华城池的轮廓，美眸中却带着一丝忧虑，“中州是长生殿的根基，戒备森严，我们这样直接闯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楚天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股融合了太初龙印与残碑印记的全新力量。那不再是单纯的吞噬或镇压，而是一种更为圆融、更为霸道的“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与这片天地间的联系，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密。
“正主就在那里。”楚天睁开眼，金色的竖瞳中一片平静，仿佛没有看到前方的重重险阻，“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玄黄既然敢把我当成棋子，那我就去他的棋盘上，砸了他的棋子。”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气。
就在此时——
“嗡——！”
楚天胸口的残碑印记，与眉心深处那枚太初龙印，同时爆发出璀璨至极的光芒！这一次，光芒并非向外宣泄，而是向内收缩，仿佛要将他的神魂彻底拉入一个无边的漩涡！
“不好！”风清雪脸色剧变，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拉扯力，正作用在楚天身上！
“这是……精神攻击？！”
楚天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拉入某个实体空间，而是坠入了一个由无穷无尽的幻象构成的……梦境！
他看到了南荒楚家。
但那不是他记忆中那个温馨的家园。
父母并没有死，他们依旧在守护着残碑。而他自己，则成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每日里斗鸡走狗，对家族的使命与危险一无所知。
“楚天，你这个废物！家族的重担都压在父亲身上，你却在这里奢靡度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那是他父亲，但语气中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幻象中，他看到了妹妹楚月，她没有死，而是嫁给了一个凡人富商，每日涂脂抹粉，过着奢靡的生活，看到他时，眼中只有鄙夷。
“哥，你别来烦我，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只会让我蒙羞！”
一幕幕，一桩桩，全都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如果”。
这些幻象如此真实，每一个细节，每一个人的表情，都纤毫毕现，直击他内心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这比任何刀山火海都要残忍，因为它摧毁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他的道心！
“幻象，皆是虚妄！”楚天厉喝一声，试图以强大的意志挣脱。
然而，这幻境仿佛是根据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遗憾量身打造，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就在他心神即将被撕裂之际，一道清冷如月华的声音，穿透了重重幻象，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莫要堕入长生贪念……”
是风清雪！
是她在现实中，以玉珏的力量，向他传递着警示与力量！
这句话，如同一柄利剑，瞬间斩断了楚天与幻象的联系！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飞舟之上，风清雪正紧紧抓着他的手，脸色苍白，显然刚才那一瞬间的精神冲击，也让她耗力不小。
“你……”楚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没事了。”风清雪勉强一笑，“你的意志，很强大。”
楚天没有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幻象虽然破碎，但那些画面，却如同烙印般刻在他脑海中。
他忽然明白了玄黄的目的。
那家伙根本不是想杀他，而是想……磨灭他的道心，让他变成一个只知复仇、被仇恨驱使的傀儡！一个没有自己思想，只会为他所用的“破界兵器”！
好狠的手段！
好恶毒的算计！
“他看穿了我的内心。”楚天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他想让我在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中自我毁灭。”
“但你没有。”风清雪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钦佩，“楚天，你比他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楚天抬起头，望向中州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以为，他了解我的仇恨。”
“但他不知道，我的仇恨，早已不是为了楚家那几个可怜的冤魂。”
“我的仇恨，是为了这被扭曲的九荒！为了那些被当成牲畜圈养、只为了有一天能被榨干所有价值的……芸芸众生！”
“他越是想让我变成怪物，我就越要让他看看，我楚天，究竟会成为什么样的……神魔！”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纯粹的杀意，从楚天身上散发开来。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审判般的冷漠。
他胸口的残碑印记，光芒变得温润而内敛，仿佛与他的心跳融为了一体。
他不再急于赶路。
因为他知道，玄黄既然敢用这种方式试探他，就说明对方已经将他视作了真正值得重视的对手。
那么，他不妨送上一份……更大的惊喜。
中州，长生殿。
一座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宏伟宫殿群，如同神只的居所，俯瞰着整个九荒界。
主殿“长生殿”内，玄黄端坐于九龙御座之上，他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如同龟甲般的镜子。
镜中，正清晰地映照出楚天与风清雪的身影。
“呵呵……”
玄黄看着镜中楚天那双燃烧着滔天恨意与决绝的金色竖瞳，发出了愉悦的笑声。
“有趣，真是有趣。”
“本座以为，他会崩溃，会沉沦，会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疯子。”
“没想到，他竟然……挺过来了。”
“而且还……升华了。”
他站起身，走到殿门前，望着下方云雾缭绕的九荒大地，眼神深邃如星空。
“太初之龙的血脉，九荒残碑的意志……两者融合，竟然诞生了这样一个……完美的‘变数’。”
“他不是兵器，他是一个……拥有独立意志的……‘王’。”
“这样的对手，才配得上本座的……源界。”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镜面上。
“传令下去。”
“开启‘万魂祭’的最终准备。”
“朕，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南荒的破界者。”
“朕倒要看看，是他的‘道’更硬，还是朕的‘长生’，更坚固！”
镜光一闪，楚天与风清雪的身影消失不见。
玄黄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朵名为“楚天”的、最绚烂的烟花，即将在他的棋盘上，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
而在前往中州的路上，楚天盘膝而坐，他双目紧闭，眉心处的龙印与胸口的残碑印记同时亮起。
他并没有去探查玄黄的虚实。
因为他知道，对方既然敢布下这个局，就一定有恃无恐。
他现在要做的，是消化这场精神攻击所带来的……馈赠。
从那些幻象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软肋，也看到了自己力量的源泉。
他不仅没有被摧毁，反而从中领悟了“破界”的另一层真意。
破界，不仅仅是打破力量的壁垒。
更是……打破心魔的枷锁！
“清雪。”他睁开眼，看向身旁正在调息的女子。
“嗯？”风清雪睁开眼，美眸中带着一丝询问。
“多谢。”楚天由衷地说道。
若非她的及时提醒，他或许真的会坠入那无尽的悔恨深渊。
风清雪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同伴……
楚天咀嚼着这个词，心中那块因仇恨而冰封的角落，似乎悄然融化了一丝。
他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远方。
“走吧。”
“去中州，去长生殿。”
“去告诉玄黄。”
“他……选错对手了。”
飞舟的速度陡然加快，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流光，朝着那座象征着九荒权力与长生噩梦的巨殿，疾驰而去。
一场决定九荒命运的宿命对决，即将拉开序幕。而这一次，楚天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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