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瑾的登基仪式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皇宫内工匠们日夜赶工，将宫苑装点得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即将改朝换代的意味。
可这喜庆之下，却暗流汹涌，朝堂之上，支持慕容瑾的臣子与持观望态度的老臣各怀心思，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张力。
而温忱，借着翰林院修撰的身份，频繁出入京城各府邸，暗地里替温酌联络着先太子时期的旧臣。
这些人或因当年太子被冤而心灰意冷，或因慕容瑾上位而备受打压，早已对当前局势心怀不满。
所谓先太子遗腹子的温酌给了他们翻身的希望，又有安丞相作保，便就直接投了进去。
凝辉殿的窗棂被晚风撞得轻响，温酌临案摩挲着一把短匕，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娘娘，冷宫……冷宫走水了！”
念慈的声音带着惊惶，推门时带进来的风卷着晚间的凉意。
温酌抬眸，桃花眸里没半分意外，只淡淡道：“详细说说。”
“是午时左右起的火，风势太大，宫人们扑救不及，等火灭了，里面的人……全没了。”
念慈喘着气，声音发颤，“侍卫在废墟里找到一具尸体，身上戴着先皇后的凤钗，殿下已下旨，认定那是先皇后，还说要辍朝三日，追封谥号呢。”
温酌指尖的动作一顿，眼底掠过一丝冷冽的讥诮。
冷宫守卫森严，寻常火怎么可能烧得如此迅猛，还偏偏“恰好”烧得是宁芙蕖那座宫殿？
他放下短匕，走到窗边，望着远处冷宫的方向。
那里早已看不到火光，只剩一缕淡淡的黑烟在暮色中飘散。
宁芙蕖是慕容瑾名义上的生母，也是他推出去顶罪的棋子。
如今流言四起，她活着便是随时可能引爆的隐患，死了，反倒能让慕容瑾落个尽孝的名声，还能彻底斩断身世流言的源头。
这般干净利落，又能一举两得，除了慕容瑾，谁还能有这样的手笔？
第二日早朝的消息很快传来。
“娘娘，今日早朝，殿下一身素服，在朝堂上哭着说先皇后不幸罹难，还追封她为孝纯皇后，下令厚葬，让满朝文武都要戴孝追悼。”念慈低声说着她听来的消息。
“是吗？”温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微凉的茶水，嗤笑一声，“倒是演得一场好戏。”
慕容瑾这一步走得确实精妙，既除了心腹大患，又借“追悼生母”堵住了群臣的嘴，还能顺便洗刷几分“不孝”的嫌疑，为登基大典再铺一层垫脚石。
只是，慕容瑾以为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温酌放下茶杯，杯底与案几碰撞，他看着茶水泛起的涟漪，眼底冰冷。
戏演得差不多了，也该准备收场了。
“下去吧，今夜好好歇息。”
念慈一愣，“是，奴婢谢过娘娘。”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温酌望向铜镜，里面映出窗外渐浓的夜色，繁星点点，是他在静安寺常常能看见的景色。
以前这个时节，阿瑶都会来静安寺，他们会悄悄下山去逛街市。
那个时候他虽体弱却也活得算自在。
如今……
温酌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温秉初临终前的模样，南渡口上那片染血的地面，阿瑶被押走的绝望神色。
每一幕，都像一把刀，在他心上反复扎下。
“慕容瑾，你以为宁芙蕖死了，就能堵住所有人的嘴吗？”
他低声呢喃，声音冰冷，“你错了，你亲手点燃的这把火，终将烧到你自己身上……”
……
三日后，登基大典之日。
皇宫鎏金的檐角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文武百官按品阶候在太和殿外。
只是眼神交换间，藏着各自的算计。
凝辉殿廊下，温酌一身华贵礼服却衬得他清瘦。
这身衣服是慕容瑾让尚衣局赶制衮服时一并做的。
阳光刺眼，温酌微眯起桃花眸。
“公子，都准备好了。”温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身着六品官服，墨色衣料衬得面容愈发清冷如玉，身后几名侍卫气息沉凝。
慕容瑾带了多数兵力去太和殿，留守太子府的侍卫已被悄无声息地拔除。
“安丞相那边？”温酌的声音很轻。
“一切就绪。”
温忱颔首，“禁军那边只待公子令下便会倒戈，安丞相他们正候着拥立公子登基。”
温酌神色平静。
……
与此同时，太和殿正门前。
慕容瑾的銮驾缓缓停下，他身着十二章纹衮服，玄色底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每一针都缀着皇家威仪。
头戴九旒冕，垂珠在他微侧的脸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
他一步一步踏上丹陛，龙靴踩过金砖，在这静谧的殿内发出沉闷的回响。
站在龙椅前，慕容瑾缓缓回首，文武百官依序入殿，安丞相站在队列前端。
他睥睨着底下垂首的百官，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礼部官员捧着明黄诏书，正欲展开宣读，殿外忽然炸起一阵喧哗。
“不好了！禁军哗变了！”
“有人闯进来了！”
慕容瑾脸色一沉，回头却见安丞相手持笏板抬起了头。
这是谁做的，此时一目了然。
“安垣，你这是要造反吗？”
“造反？”安丞相冷笑一声，上前一步，高声道，“慕容瑾，你身世不明，实为野种！你勾结外戚，谋害先帝，篡改遗诏，罪该万死！今日，我们奉先太子遗腹子温酌公子之命，清君侧，除奸佞！”
“先太子遗腹子？”慕容瑾猛地看向殿门口。
阳光透过殿门，为少年镀上了一层金边，身上还是早上他离开前帮他换上的那身礼服，眉眼昳丽，一双桃花眸却没有半分波澜。
朱红礼服却衬得他肌肤愈发冷白，宛如雪中的红梅，漂亮得惊心动魄。就像一幅浓墨重彩却又清冷孤绝的画，美得矛盾又迷人。
卸去女子装束，神色冰冷的少年，眉眼间的神韵像极了先太子——慕容瑜。
那位因巫蛊之祸死于火海，却也是天下人皆知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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